子鹿推門進去,衛蘇趴在窗邊出神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她卻看得很入迷。
“身子好些了麼?”子鹿坐了下來。
衛蘇轉過頭來——她的右眼被蒙上了紗布,她苦笑道:“身子是好了,這心怕是好不了了。”
“別這麼說。”子鹿站起來,拿起桌上的紗布,放在掌心,然後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一串咒文,便見他掌心有藍光泛出。畢,子鹿走到衛蘇身邊,替她將眼上的紗布拆下來。她的右眼,亦變成了跟崇若一樣的情況,深不見底的黑色窟窿,黑煙源源不斷地從中飄出。
“我是不是很醜?”衛蘇用左眼看著他,問。
“這個問題你問了七年了,還不膩麼?”子鹿歎道。“不醜。”
“也隻有你會這麼說,我若是去問別人,不,別說問了,怕是一上街去,人家見著我這個模樣,早就給嚇跑了吧。”衛蘇搖搖頭,道。
替她換好紗布,子鹿道:“你不需要去街上給誰看,”說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看著就好。”
衛蘇愣了一下,沒有說話,雙眼從他身上移回窗外。
“你在看什麼?”子鹿問。
“不看什麼。”
“你在想什麼?”
“你要聽實話?”衛蘇問。
“嗯。”
“我想見崇若。”衛蘇再次轉過頭來,看著他。
“不可以。”子鹿道。“於公於私,你都不可以去見他。”
“你可以幾百年幾千年都待在這個地方,但是我不行。”衛蘇道。“我現在每日在天星院,半步都出去不得,這同廢人有何區別。”
“我們替你報家仇,你供凰族驅遣,按理,你就應該在此處。”子鹿道。“而且,你說過,想要一直在我身邊的。”
“隨便你吧。”衛蘇道。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個樣子的衛蘇,子鹿卻是一點也沒有覺得高興。七年之前,或者是更早之前,衛蘇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自凰安誅滅舒氏後,考慮到蝶石的危害,當即便打算將衛蘇除掉。幸虧子鹿極力阻止,才勉強同意暫時將她軟禁在天星院中。為防止再出什麼岔子,子鹿每日便用施了法術的紗布遮住她的右眼,這才又稍微抑製了蝶石。
自那次使用蝶石後,衛蘇整整昏迷了一年。她醒過來之後的那幾天,還是每天嚷嚷著要去找崇若,但見了自己這個模樣,整個人便沉默了許多,開始每日都把自己關在房裏,雖說一日三餐都正常的吃,但她的眼中卻不再有光彩,仿佛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使她留戀的了。
待在天星院,就使你這麼痛苦麼?
子鹿的表情突然變得哀傷。
深夜時分,子鹿仍未眠,突然,自己的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衛蘇捂著右眼衝了進來,直直地撲進他懷裏。
“怎麼了?”子鹿抱著她,問。“眼睛又疼了麼?”
“嗯。”衛蘇隻是捂著眼睛,將頭埋深深埋進他的臂彎。
子鹿此時也無能為力,隻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抱緊她。
“嗚。。。。。。崇若。。。。。。”懷中人突然低吟了一聲。“崇若。。。。。。”
七年來他都是裝作聽不見,可這一次,他卻再忍不住,道:“你隻知道崇若,你明明在我的懷裏,為什麼還要叫其他人的名字!”
良久,衛蘇似好了許多,她這才慢慢抬起頭,兩隻眼睛都流下淚來。“我不知道。。。。。。”
“我本想叫你的名字,卻不知為什麼,叫出來的卻是崇若。”衛蘇道。“我真的很想見他!”
“我說了多少次!不可以!”子鹿突然朝她大吼。子鹿淡然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發脾氣。“你說過要一直待在我身邊的!你說過的!你都忘了嗎?!”
衛蘇低下頭去,沉默許久,複又抬頭:“對不起。”
“每次我想起崇若的時候,我都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衛蘇道。“總覺得,腦子裏有個聲音,一直在驅使我去找崇若。”
“那是蝶眼。”子鹿慢慢地恢複平靜。“是你體內的那半塊蝶眼想要與崇若體內的那半塊重合,所以才控製著你要你去找他!”
“見崇若不是你的本意,”子鹿道。“你的本意是想留下來,一直留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衛蘇看著他眼中的期待,鬼使神差般地點點頭,片刻,又猛地搖搖頭。
“不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衛蘇抱頭跪坐下來。
“那就不要去想了。”子鹿也跪了下來,抱住她。“你待在天星院,就夠了。”
許久,衛蘇突然幽幽道:“子鹿,若是我哪天離開了,你便去蜃城尋我吧。”
子鹿一聽,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