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滿江抬頭,恰好與皇上對視,隻覺得皇上的眼神裏似乎含著太多的情緒,信任、不甘、惘然、無奈,甚至祈求,心中一動,嘴裏已下意識地謝恩了,“臣定不負陛下所托。”然而花滿江自己也覺得這話太幹巴巴了,嘴唇動了動,卻也找不到別的可以說的。

在花滿江心裏,他永遠是君,他永遠是臣。

“我自然是信你的。”皇上拿起盤螭玉碗握在手裏摩挲著,“這事,不必驚動刑部跟錦衣衛,五城兵馬司,哼,隻怕沒有銀子也請不動他們,順天府尹是戶科給事中出身,還算剛正,實在有什麼事可以去找他,我寫道手諭,讓各路衙門給你行方便。萬萬要小心行事,被首輔知道了,隻怕又要說我手段陰譎,不是明君所為了。”

花滿江一一答應,就聽皇上接著道,“不管怎樣,先把萬忠跟他的幫凶都控製起來,他們的罪證都調查清楚之後,你再上折子,到時候再讓順天府去抓人。隻是要勞累你了,還要顧著婚禮的事。”

“為陛下盡忠是臣的本分,婚事自有家人幫著操持。”

皇上沉默半晌方開口道,“你去忙吧。”

花滿江卻難得沒有順勢告退,反而跪下沉聲道,“陛下,自古以來,宦官弄權最是誤國,東漢時期宦官為禍最烈,任意廢立皇帝,且‘虐遍天下,民不堪命’;又有晚唐時期,宦官竟掌管軍隊,已不僅僅是擁立廢黜皇帝,已然張狂至手刃皇室親王乃至皇帝。臣鬥膽進言,太祖曾明言內臣不得幹預外事,犯者斬,後司禮監掌批朱之權,已是幹預外事,前有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全勾結藩王意欲篡位,今又有司禮監秉筆太監萬忠行此慘絕人寰之事,人神共憤,天地不容!臣花滿江,奏請陛下重塑太祖遺訓,廢司禮監等二十四衙門職權,漢唐之事已是前車之鑒,請陛下早日定奪!”

皇上皺眉思索片刻,他確實想過如今宦官權力很大,已成帝國尾大不掉之勢,然而,他從沒敢想過直接廢除二十四衙門,“茲事體大,不急在一時,還要慢慢來。”

花滿江聽皇上說這種打太極的話,倒也沒很失望,皇上沒明著拒絕或者直接說他異想天開便是有希望,如今還有更緊迫的事,“此事急不來,眼下卻有迫在眉睫之事。臣得知英國公衛將軍在朝鮮殺敵,卻有三四個鬥大的字不識一個的太監監軍,延誤戰機胡亂指揮,多數兵將之死並非我朝兵器不利兵士無能,實乃被太監監軍所坑害!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戰場上瞬息萬變,連英明如天子都不能指揮前線的軍隊,不過幾個閹人!怎敢任意妄為!請陛下立即召回太監監軍,軍法處置,以泄民憤以平軍心!”說著緩緩地磕了一個頭。

這事卻不難,不派太監監軍,派幾個文臣去就是了,皇上過去攙起花滿江,歎口氣道,“這事明日朝會上討論。這些話啊,你應該等公主嫁了之後再說,也算有個保命之處。”這些話傳出去,別說宮裏的太監們恨不得吃了花滿江,隻怕外麵一大批依附著太監的官員也不容他。

花滿江正色道,“臣一直把陛下當做最後的保命之所。”

皇上愣住了,他從未想過花滿江這麼信任他,也許一直是自己自誤了,就算自己將花滿江拖上龍床,光文人的唾沫星子便能淹死花滿江,花滿江身負經緯之才,屈居佞幸之流是折辱,如今雖然花滿江對自己沒有男女之情,卻能以性命相托,皇上越想越動情,忍不住握住花滿江的手肅然道,“你我君臣攜手,共創盛世。”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