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還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怎麼死的?”
程女官低聲道:“說是摔了一跤,正好地上有一窪水,就溺死了。”
太後不知是該悲傷,還是該覺得可笑,大齊的皇帝,最終的結局是被一窪水溺死了。這樣窩囊的死法,就像他的一生。
“當年太祖爺定下嫡長子承繼皇位,就是怕手足相殘,可是太子……”太後搖搖頭,“太過平庸,硬被推上這個位置,卻望著他一個比一個出色的兄弟們坐立難安,所以登基之後迫不及待地向他們動手。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他們都離哀家而去。”
“都說活著好,如果不活著就見不到後世的繁華、成敗,卻也最痛苦,”太後撚著手裏的佛珠,半晌才穩住心神,“皇帝駕崩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將壽王和舒王叫過來,哀家要與他們商議,新君繼位之事。”
程女官應了一聲,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慶王靠著自己的力量登上了皇位,從此之後大齊會太平吧。
舒王和壽王很快進了門。
兩個人都有所準備,壽王先一步開口道:“皇上駕崩了,是不是要按照禮數治喪。”大行皇帝的屍身總不好流落在外。
太後道:“那就從宗室裏選幾個人去將皇上的屍身迎回,停在行宮中,九九八十一天之後下葬吧,也不要葬在壽陵,免得他無顏麵對先皇,就在茂陵選個好地方!”
壽王目光閃爍,茂陵是高宗皇帝為嫡長子靖王修葺的,靖王曾被封為太子,卻還沒有等到繼承皇位就英年早逝,太後娘娘這樣安排是為慶王爺鋪路嗎?告訴天下皇上失德不配做君主。
壽王轉頭去看舒王,舒王臉上沒有了往日懵懂的模樣,目光清澈,露出幾分的老練和睿智來,立即道:“事不宜遲微臣願去迎大行皇帝屍骨,也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這件事就不要牽扯慶王爺。”
“大行皇帝被金人所害,接下來大齊還要與金人對戰,不能讓慶王爺分心。”
壽王靜靜地聽著,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行皇帝在位的時候舒王寧願裝傻,現在卻挺身而出。
太後起身看向壽王:“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些。”
壽王道:“太後娘娘可是在想新帝的事?皇上之前立了太子,詔書也在中書省存了檔,趙氏帶著太子也在相州立了足,隻怕是……”
聽得這話太後目光一深:“壽王爺該不會想要稚子登基吧?在這種時候,稚子可能擊退金人?”
他哪裏是這個意思,壽王不禁冷汗淋漓:“太後娘娘誤會微臣,微臣的意思是,皇上雖然立過太子,但是太子年幼,不足以支撐大齊如今的局麵,慶王爺身份尊貴,先被封王之後稱帝也算合乎規矩,不如立即請慶王爺登基。”
大齊再也經不起內亂了。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是壽王爺想的周到,既然宗室一致這樣想,就不要再耽擱,立即寫封奏折,求情慶王接下這重擔,保住大齊的江山社稷。”
接下來就是文武百官勸說慶王登基。
壽王先帶著宗室上奏折,舒王為此還在慶王府哭了一鼻子,從太祖爺起兵一直說到現在的險境,繪聲繪色讓人不禁動容,宗親們先坐不住了,全都跪在院子裏,求慶王答應繼位。
琅華聽著蕭媽媽稟告前麵的消息,手不停地翻閱賬目,她不能去前方衛所,就留在後麵調動藥材,事實證明,調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這樣的辛苦過後,讓衛所有了很大的改善。
蕭媽媽笑道:“府裏上上下下都高興的不得了,現在也隻有您能坐得住了。”
琅華想笑,她不是坐得住,她是想立即做完手頭的事,帶著人去偷看前麵的情形,裴杞堂答應登基這一幕,她怎麼能錯過。
到了如今的關頭,最沉得住氣的其實是裴杞堂。
琅華一直沒有等到裴杞堂回府,吩咐蕭媽媽先服侍她休息一會兒:“王爺回府了就叫醒我。”肚子越來越大,行動愈發不方便,人也很容易就疲憊。皇帝的死訊也讓她心底的大石落地,這一徹底放鬆,就一發不可收拾,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屋子裏溫暖如春。
琅華轉個身就落入了裴杞堂溫暖的懷抱。
“什麼時候回來了。”琅華聲音沙啞而慵懶。
裴杞堂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你睡著的時候。”
那一定又是大動幹戈了,每次裴杞堂從外麵帶兵回來,都要請胡先生先為她診脈,她睡著了不能拒絕……
“胡先生怎麼說?”琅華抬起頭來。
裴杞堂微微笑著:“先生說,與其叫你起來吃東西,倒不如讓你好好睡一覺,這樣精氣神足了,身子也就好了,說不得胃口也會變好。”
裴杞堂說到這裏,琅華的肚子也仿佛是在應和般,“咕嚕嚕”叫了一陣。
兩個人不禁笑出聲,裴杞堂立即讓人去準備飯菜。
雖然餓了,可是今天琅華格外不想離開裴杞堂的懷抱,就這樣輕輕地依偎著他,她的心就如此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