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停的回憶那張臉,主宰一切的神情,冰冷,朦朧,溫柔中又夾雜著殘酷。老華生手裏轉動著一把純銀小刀,他久久的注視著刀鋒。

忽然間,他隻覺一陣氣血上湧,他聽見哈莉葉的房間門發出輕微的響動,約翰華生細細叩擊著拐杖的聲音微弱的回蕩在二樓的走廊,若不是全神貫注的聆聽,老華生差點忽略掉這陣鬼祟的響動。

他在起居室的書桌前仰起頭,聽見二樓的某個房間門打開又關上,那是夏洛克休息的房間,而約翰華生在這種寂靜的三更半夜進去了。

他禁不住的猜測約翰華生和夏洛克在同一個房間裏會幹些什麼荒唐的事,讓華生家蒙上危險和羞辱的壞事,老華生心髒砰砰直跳,他捏緊刀柄,他聽說過遙遠的鄉野裏有許多被野獸撕爛的農民,他兀然的將那野獸和夏洛克聯係在一起,他覺得那野獸就是夏洛克的同類,是夏洛克的族人讓人類在開膛破肚之下淒慘的尖叫,夏洛克是熱衷品嚐溫熱鮮血的吸血鬼。

他還有其他上千個族人,一個比—個更恐怖,一個比一個凶殘狠毒,即使臉上布滿了迷人的笑容,即使擁有優雅的談吐和華美的衣飾,但絲毫掩飾不了他們的獸性。

老華生轉頭望著夏洛克留下的空酒瓶,夏洛克大言不慚,並且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證說就這點小藥酒能夠壓製住吸血鬼以人血為生的血欲,老華生無法相信這是真的,無論夏洛克說的多誠懇多真摯,無論他的傻瓜兒子多麼的信任這個異類,在老華生眼裏,他始終是一頭怪物,誰能夠真正的相信從吃人妖魔嘴裏說出來的話語,越是動聽,越是凶險。

他忽然從椅子裏站起來,小刀一直握在手上,他慢慢的往樓上走,一步一步的,他一直走到約翰華生的小房間門口,他屏住呼吸,在門外偷聽著裏麵的動靜。

他什麼都沒有聽見,老華生抬起手,整個人完全的趴在門葉上,然後他惶恐的擰開沒有上鎖的房門,衝了進去,房間裏空蕩蕩的,隻剩下窗簾在窗口飄蕩,老華生立即跑進這間小臥室裏,中途因為慌張而撞翻了一把小交椅,他將雙臂撐在窗框上往外眺望。

他隻能看見一片公園盡頭的森林,約翰華生早已和那隻獸類消失在地平線的某處,他們離開的幾乎悄然無聲,是故意的。

老華生低頭看著雙手,發現那把刀已經不見了,早在剛才慌張推開房門時掉落在地板上了,約翰華生的媽媽披著一件披肩站在他身後,雙眼泛紅,神情和他一樣,憂鬱,擔心,又無可奈何。

“他始終是要走的,他的心已經不在這個家裏了,他愛上那個吸血鬼了。”

“我的蠢兒子。”老華生嘟囔的責罵了一聲。

“我的約翰以後會怎麼樣呢?他會活下來嗎?他會得到幸福嗎?夏洛克會讓他回家嗎?”媽媽輕聲的重複著,充滿了無數的悲傷,但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落下來,仿佛隻要不慎流淚,就等於承認約翰華生會得到一個悲慘的結局。

老華生隻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心髒在胸膛裏怦怦跳動的聲音,他誠實的說,“我不知道,夏洛克是怪物,而且他坦誠他殺過人,可我仍然覺得有些同情他。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同情他,也許我該殺了他,也許這才是一個父親唯一該做的事。但這樣一來,就再也看不見約翰在院子裏和他聊天時的那種笑容了。”

老華生歎了一聲,然後擁抱著他妻子的肩膀,護送她回房間睡覺,“現在隻能聽天由命吧。”

當天晚上,夏洛克和約翰華生離開了倫敦,抵達了一座不起眼的邊陲小鎮,夏洛克要在短時間內跨越一座小城市並不會太難,在荒野裏翻山越嶺,在樹枝間竄過去對他而言猶如遊戲一樣簡單,並且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