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店,這種兩麵的卷子複印要五毛錢。李力華作為山裏村小的代課教師,一個月工資隻有幾十塊,還常常被拖欠,他自然沒錢複印很多份給全班同學,而這來之不易的試卷,他選擇給她。
上一世,懵懂的自己尚不懂得這份試卷的珍貴,而現在,唐心悅拿著卷子,滿目感激地望向李力華,“老師,謝謝你!”
李力華欣慰一笑,鼓勵道,“你成績很好,又肯努力,一定能考上初中的。”
三十歲的男人滄桑的麵容映在唐心悅眼裏,她小學六年,換了十來個老師。山裏條件惡劣,有的一兩個月就受不了走了,而麵前的李老師到現在已經堅持了整整兩年,是帶她最久的老師。記憶中他甚至後來就留在了山裏,就算有機會調走也沒有離開,教了二十多年的書。
對於這樣偉大的老師,她由衷地欽佩並感激。正是他們這些人無私的犧牲,才讓邊遠貧困地區的孩子有書可讀,不至於成文盲。
“老師,我……”她小心捧著卷子,一時無法說出不打算繼續讀初中的想法。
在老師望子成才的注目中,她說不出來。
到最後她也隻能深深朝著老師鞠了一躬,把卷子小心放進書包,道別後離開了。
走出老師住處不遠,唐心悅看到一個人背倚著學校大門,是陸成宇,正百無聊賴地用腳尖在沙地上畫圈。
唐心悅目不斜視而過,陸成宇突然抬頭,擰巴著臉問,“你要考初中?”
唐心悅不想理他,裝作沒聽到一直往前走。陸成宇鍥而不舍地跟上,“喂!你聽到沒!你做那套試卷是想上初中嗎?”
聒噪的很。唐心悅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不對!”她語氣一變,瞪圓了眼睛,“你剛才偷聽我和老師說話!”不然怎麼知道試卷的事。
陸成宇顧左右言其他,語氣衝的很,“你真的想上初中?你上了初中你家裏弟弟妹妹怎麼辦?”
一副責問的口吻,唐心悅氣笑了,“我上不上初中,和你有什麼關係。不用你操心吧。”
“你!”陸成宇被氣到了,神情一下陰鬱下來,怒瞪唐心悅一眼,悶著頭一個勁兒往前衝,一會兒就沒了人影。
唐心悅沒管他,一路快步走在回家路上。沒多久,看到陸成宇在半路上蹲在草地邊,嘴裏叼著根草莖一翹一翹的,似乎走的累了在休息。
看見唐心悅,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溜過來,在她身上溜了圈又溜走,望著遠方不時又溜回來。
唐心悅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過,一會兒陸成宇慢吞吞地跟了上來。
兩人就這麼如同上學時一樣,不遠不近綴著,一起走回來。
快到村口的時候,唐心悅遠遠看到有個小小的身影徘徊在那裏。
走近了才看到是個個頭矮矮的男生,衣服略微有點寬大不太合身,鬆垮套在身上,顯得他的腦袋很大,兩隻眼睛骨碌碌轉來轉去,透著股機靈勁兒。
比起在村小看到的麵黃肌瘦的孩童,他雖然看著瘦小,但臉頰充盈,皮膚和頭發都有光澤,可見在吃食營養方麵好上很多。
他看到唐心悅,興奮地直揮手,“宇哥!”
“……”唐心悅汗顏,剛才還以為對方是想叫她,幸好沒主動出聲打招呼。
陸成宇原本綴在唐心悅身後一段距離,聞言加快腳步走上前來,摸了摸對方的腦袋瓜子,“大頭,你咋到村口來接我了。”
大頭……?
聽到熟悉的名字,唐心悅腳步頓了頓,側目打量了下大頭。記憶中在村子裏的時候,大頭從小就是陸成宇的小跟班;後來據說也是跟著陸成宇混社會,當年陸成宇出事的時候,大頭也在他身邊。陸成宇因殺人坐牢,而他則音訊全無。大頭的媽陳嬢差點沒哭瞎了眼睛。
“哧溜”大頭用力吸回去被凍出來的鼻涕,從懷裏掏出個饃饃塞到陸成宇手上,稚聲稚氣,“我去你家找你玩,陸奶奶生病在床上睡覺,說沒給你準備中午飯。我就從家裏拿了個饃饃等你。”
“大頭!”陸成宇用力地抱了下大頭,眼中閃爍著感激。也不多說客氣話,抓起饃饃就往嘴裏塞,狼吞虎咽的樣子,看得出餓的狠了。
唐心悅心想:怪不得兩個人一直形影不離,關係那麼好,大頭人品還是不錯的,有什麼好吃的都想著陸成宇。
那個時候已經計劃生育多年,每家人隻能有一個孩子,但農村有特殊政策,第一個孩子是女孩,還可以再生一個。唐心悅家就屬於這種情況。
而陸成宇和大頭家,第一胎就一舉得男,自然沒辦法再生。村裏窮是窮,這些政策卻是牢牢跟緊,大頭媽陳姨就被鎮裏計生幹部逼著去做了絕孕手術。
陸成宇家爸媽則是外出打工避開了,後來也沒怎麼回來過。村裏有傳言說他們家是想多生幾個孩子,所以不敢回來。
這謠言也沒有根據,隻是村裏人都這麼說。
唐心悅收回目光,趕往家中,把兩個人一副兄弟情誼的畫麵拋在腦後。
回到家中,母親正準備做飯,兩個孩子幫著打下手。唐心悅去挑了兩桶水灌滿水缸,把雞趕回雞舍,往食槽裏添了粗玉米粒和水,又去清掃了兔籠,喂兔子吃了草。喂兔子的草料必須晾曬幹,否則沾了露水的青草兔子吃了要拉肚子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