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

周亦陽分明是吃過晚飯的模樣,卻也乖順地舀了幾口。抬頭,瞥見一臉不爽的少女茵,自覺地問道:

“茵茵,你吃嗎?”

“吃呀!”就等這句話呢。

她一屁股坐在桌邊,招呼弟弟們上前分食。

魯香梅站在一旁,也不惱,眉眼似乎帶著笑。

她故作溫柔地關心道:

“你們在學校裏經常一塊兒玩嗎?亦陽,林茵沒給你添麻煩吧?”

聽到這聲“林茵”,周亦陽險些沒反應過來。他想,也許是林家爸媽喊了太多年,一時改不了口。

“嗯,我們挺經常碰麵的。阿姨,她哪能給我添什麼麻煩?”

魯香梅滿意地點了點頭,找了條凳子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倆大學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奶奶收拾完碗筷,拜了拜灶神爺,也來到小輩們中間,唯有林偉軍麵色不是很好看。他和周亦陽的爸爸早年曾一起務農,現在人家開廠蓋樓,他卻還在種田,作為家裏的頂梁柱,他看到周家人,總有幾分不舒服。

一個多小時後,周亦陽便離開了林家。林輝殷勤地送他離開,林偉軍一直待在後房,前廳裏隻剩老中小三個女人。

魯香梅搬著凳子坐到女兒身邊,眼神慈愛,卻閃著金光。她笑著問道:

“茵啊,你和老周的兒子關係是不是很好?”

茵茵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好起來的?”

茵茵歪著頭想了一會:“小學五年級吧。”

魯香梅嘴角一僵:“有什麼不好說的,告訴媽媽,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

茵茵皺眉。

什麼意思?為什麼她的話總是這麼費解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魯香梅倏地牽過茵茵的手,把她嚇了一跳:

“你是我的親閨女,我會看不出來?你們是不是在學校裏處朋友了?”

聯想到昨天魯香梅問的話,茵茵這才反應過來。

臉色驟變,她用力抽回手,騰地站了起來,冷聲道:

“沒有,都說了沒有了,我和周亦陽隻是朋友。”

魯香梅也站了起來,氣勢比茵茵矮了一頭,仍舊掛著笑:

“你不是一直喜歡他麼?我看這小周對你也……”

茵茵氣急了,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嘴裏說著“沒有就是沒有”,當下轉身衝回房間。

魯香梅站在客廳,被婆婆瞪了一眼。她無所謂地聳聳肩,自顧自走回房裏。看來茵茵的反駁在她這兒沒起一點效果。

林茵茵坐在矮矮的小床上,抱著手臂生悶氣。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抬頭怒目而視,見來人是奶奶,立馬垂下目光。

七十多歲的老人家穿著一身紅色的棉襖,襯得眉目更加和藹。她慢慢走到床邊,坐在孫女身側,摸了摸她的頭。

“好孩子,別惱,你媽媽說錯話,回頭我教訓她。”

茵茵點點頭,情不自禁地往奶奶肩上靠去。這個冰冷的家庭,唯有奶奶能帶給她一些溫暖。

奶奶一邊安慰她,一邊輕輕拍著女孩的背。一瞬間,茵茵再次想起遠方……不對,是另一個時空中的母親。

等到茵茵情緒恢複正常,奶奶也拉住孫女的手,猶豫著說道:

“茵茵啊,奶奶也覺得,那個小周是挺好的……”

茵茵登時睜大了眼:“奶奶,怎麼連你也這樣!”

老人眨了兩下眼,滿臉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

“以前每年春節奶奶來你家,你不是都跟我說想見他嗎?”

茵茵咽下一口氣,不答。

是了,她回荷塘村不就是為了裝成林茵嗎?

既然如此,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晚上八點,全家人擠在家裏唯一的電視機前觀看春節聯歡晚會。茵茵興致缺缺,依舊獨自一人關在小房間裏。

逼仄的房間,油膩膩的燈光。茵茵歎了一口氣,把大衣內層口袋裏的手機掏了出來。

她先打了個電話給尹雅,尹雅正要出門,沒說兩句就掛斷了。

指尖在通訊錄界麵上翻了翻,停在“何敘”兩個字上。

深吸一口氣,撥通。

話筒“嘟”到最後,冰冷的人工提示音響起,茵茵失落地掛了電話。

寧州市中心某家五星級酒店的包廂裏,何家老小,還有何誌逸的嶽父嶽母,圍坐在精致豪華的圓桌前享用年夜大餐。

何誌逸的父親是和風地產的創始人,一位很有魄力的老人,而徐心嵐的父母也是鼎鼎有名的企業家。因此在四位長輩麵前,他們繼續著年複一年的完美表演,將恩愛夫妻的形象進行到底。可在座的畢竟是兩人的生父生母,若連親生孩子的伎倆都看不出,也愧對多活的這些年了。漸漸的,兩個人的偽裝變成了六個人的偽裝,整個包廂隻剩一位觀眾,這位觀眾煩得要命,時不時起身走到外麵透氣。

徐心嵐掃了眼身邊空了十分鍾的座位,剛想打個電話給兒子,卻見他的手機正擺在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