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開在枝頭的一朵花,悄然盛放,又悄然逝去,光影流轉裏,一年又一年。很多人在街頭重逢,然後擦肩而過,再無交集。某一天,街角咖啡館裏,老舊的情歌咿咿呀呀纏綿悱惻,你站在那裏,情緒奔湧而來。時光盡頭,你淚如雨下。
01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這個雨夜顯得特別黏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江臣的呼吸聲太平穩,我的眼皮子竟然也開始打架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我感覺像是過了很長時間,耳邊響起了車喇叭聲。
我猛地驚醒,就見我要等的那輛公交車剛好停在了站台邊。
“快醒醒,我的車來了!”我叫醒江臣,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迅速站起來朝公交車跑去。
“嗯?”
江臣有些不在狀態,我也顧不得管他了,因為公交車就要開了。我急急忙忙上了車,將硬幣丟進投幣箱,然後打算走到最後一排坐下。這時,那個煩人的聲音又出現了。
“南筱,借我兩塊錢。”江臣說。
我一驚:“你怎麼上來了?你去哪兒?”
“送你回家啊。”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別鬧了,下一站你就下去吧。”這個人到底在幹嗎,他當我是小孩子嗎,居然要送我到家。
“先投幣。”司機催促道。
我從口袋裏掏出兩枚硬幣走到前麵丟進了投幣箱,正要轉身,車忽然一個急刹車,我頓時站立不穩。就要摔倒的時候,江臣伸手拉住了我。因為慣性,我直直地撞進了他的懷裏,鼻子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的胸口。
“你看吧,多虧我上來了,不然你就要摔倒了。”江臣一副“你就是這麼讓人操心”的表情。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我是幫你給錢才會差點摔倒!”我還是忍不住怒道。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江臣拽著我走到後麵的空位上坐下。
“說真的,江臣,下一站你就下車吧,讓你家人接你回去,我一個人可以的。這班車的最後一站,就在我家小區門口。”我說,“我下了車就到家了,你不用送我。”
“好好好,下一站我就下車。”江臣說。
然而,一直到我下車的那一站,江臣都沒有下車!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走到公交車後門邊,待車停好之後,直接下了車。
當我看到坐在站台長凳上的人時,不由得愣了一下,坐在那裏用手機玩鬥地主的,不是周逸澤嗎?
“挺遠的啊!”江臣感歎了一聲,跟著我下了公交車。
周逸澤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到我和站在我身後的江臣時,他的表情有些訝異:“江臣學長?”
“是啊,學長送我回來的。”我解釋了一句,“你在這裏幹什麼啊?這麼晚了,你要出去嗎?”
“不是啊,我在等你回家。”周逸澤說,“我看天都黑了,加上下雨,怕你沒帶傘,便在這裏等你。”
一股暖流瞬間湧上心頭,我的唇角慢慢地勾了起來:“謝謝你啦,不過我帶了傘。”
“就算沒帶傘,還有我啊。”江臣適時插了這麼一句話。
我看到周逸澤的眼神微微顫了顫。
“那太麻煩學長了,我們南筱承蒙你照顧了,謝謝。”周逸澤說。
“學長,你快回去吧,你看,我現在絕對安全啦。”我伸手拍了拍周逸澤的肩膀,對江臣說,“這是我發小,他和婷婷同班。”
“我是周逸澤。”周逸澤做了個自我介紹,“學長應該不認識我。”
“現在認識了。”江臣的手落在了周逸澤的肩膀上。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我的手還搭在周逸澤的肩膀上。我將手拿下來,江臣的目光就移開了。
“學長,你快回去吧。”我說,“我要回去啦,你是不是要喊你家司機來接你?”
“是啊,我剛剛給司機發了短信。”江臣答道。
“那你是在這裏等,還是去我家坐一下?”本來依照我的心思,直接回家,不管他,但是想到他一路送我回來,我還是問了一聲。
“那我就去打擾一下吧。”江臣說。
“那就走吧。”我撐開傘走入雨中。雨比之前大了些,落在傘上劈裏啪啦地響,好不熱鬧。
“怎麼回事?”周逸澤小聲問我。
“他非要送我回家。”我小聲回答。
周逸澤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暗沉了一些。
我帶著他們兩個人上了樓,用鑰匙打開家門,擰開客廳的燈,將他們讓了進來。
“隨便坐吧,我去倒點水。”說著,我走進了小廚房,從櫃子裏拿出好久不用的茶杯,衝洗之後,泡了兩杯奶茶端了出去,“我比較喜歡喝奶茶,所以家裏隻有奶茶。”
“嗯,奶茶就可以了。”江臣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奶茶。
周逸澤自己走到冰箱前,從裏麵拿出一瓶礦泉水。我則走到鞋櫃邊換了一雙拖鞋。
“你們自己坐,我收一下東西。”我走之前晾在陽台上的衣服還沒有收進來,雖然陽台上有擋雨的簾子,但衣服還是被打濕了。
收完衣服,我回到了客廳,看到周逸澤正和江臣說話。我之前還有些擔心冷落了江臣,畢竟他是客人,不過現在周逸澤在陪著他聊天,沒有讓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這讓我很欣慰。真不愧是我的小竹馬,棒棒的!
等了一小會兒,江臣的手機響了,接他回家的司機到樓下了。我已經換了鞋,就讓周逸澤送江臣下樓。
五分鍾後,周逸澤回到了我家。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慢慢地喝著之前沒有喝完的奶茶。我這才注意到,江臣的奶茶竟然已經喝完了。
“為什麼江臣會送你回來?你不是去幫郭婷婷補課嗎?”周逸澤不解地問我。
“江臣和郭婷婷是鄰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解釋了一下,“你接著坐,我去煮點稀飯。”
因為周逸澤經常來串門,我早就已經習慣了,所以我就把他丟在客廳,自己進了廚房。
淘米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周逸澤找我打探江臣的事,是因為郭婷婷吧。可是,不對啊,郭婷婷和江臣是鄰居,而從今天下午郭婷婷和江臣的相處模式看,郭婷婷在意的人不像是江臣啊!
那周逸澤為什麼會對江臣的事那麼在意?
我將粥熬上,轉身走出廚房。我打算找周逸澤聊一下,就看到他正坐在沙發上發愣。
“逸澤?”我喊了他一聲,慢慢地走了過去,隻見他的手裏捏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我心裏一驚,連忙跑上前將照片奪了過來。
“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周逸澤也回過神來,他此時一臉驚愕,“那不是江臣的照片吧?”
“我不知道。”我將被他翻開的相冊拿起來重新合上。
是我疏忽了,昨天晚上我又一次將相冊拿出來看,之後就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剛剛江臣沒有看,周逸澤倒是看到了相冊裏的那張小照片。
“南筱,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周逸澤看著我,臉色有些擔憂。
“沒有,就是一張老照片。我之前看到也嚇著了,因為照片上的人太像江臣了,但那不可能是江臣。大概是巧合吧。”我心裏不是這麼想的,卻不得不這麼對周逸澤說,因為我不希望他胡思亂想。
好在周逸澤沒有繼續說照片的事,他慢慢喝完奶茶也走了。
“對了,下次如果太晚,我去接你,就不要老麻煩人家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周逸澤回過頭來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知道啦,快回去吧。”我笑著說。
如今我們的關係無比融洽,就像兄妹一樣,這麼多年並肩走來,我們早就像是一家人了。誰能想到,我和周逸澤也曾相當合不來。
02
我第一次見到周逸澤,是在幼兒園,應該是五歲的時候。
五歲之前,我和媽媽住在另一座城市,後來媽媽帶我來到了這座城市。她幾乎花了全部的積蓄買下了這間公寓,從那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其實對我來說,無論是豪華也好,是普普通通、簡簡單單也好,隻要和愛的人在一起,哪裏都是家。
跟周逸澤的第一次交集,發生在幼兒園裏,他嘲笑我連爸爸是什麼都不知道。後來回家之後,周叔叔帶著周逸澤來我家,逼著周逸澤跟我道了歉。
然而盡管道了歉,那家夥還是很惡劣地欺負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關係變得和睦友好了呢?
應該是那一次吧。那是小學一年級的事情,當時班上有個男生笑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結果被周逸澤揍得臉腫得像豬頭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隔了這麼多年,可是回想起這些往事,我還是忍俊不禁,覺得心裏暖暖的。
我坐在沙發上,再一次翻開了那本相冊。媽媽青澀的少女時代的照片就在第一頁,也不知道剛剛周逸澤有沒有看到。我拿起照片,翻到背麵,再次看了看那行小字。
寫下這行字的人,是誰呢?是那個長得很像江臣的少年嗎?
我也曾好奇過自己的爸爸是誰,但是媽媽說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我也就沒有再糾結。我害怕問了,媽媽會難過。但是現在,這股好奇又一次浮了上來。
我合上相冊,站起身走向媽媽的房間。媽媽的房間一直空著。媽媽去世之後,我仍然留著她的東西,這會讓我有一種錯覺——媽媽隻是暫時離開了,她還會回到這裏的。
我輕輕推開了媽媽的房門,放輕腳步走了進去。明知道她已經不在這裏了,我卻仍然害怕打擾到她。
我記得媽媽有一個小箱子,她從來不讓我碰那個箱子,那裏麵應該藏著什麼我不可以知道的東西吧。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須弄清楚,否則繼續這樣下去,我的學習會受到影響。這些天,我一直對那張舊照片耿耿於懷。我必須弄清楚。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桌子的抽屜。
抽屜裏,放在最上麵的是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四個字:南筱親啟。字跡清秀漂亮。
這是媽媽的筆跡。我心中一動,將信拿了出來。這是媽媽什麼時候留下的信?難道是在三年前媽媽知道自己的病無法治愈之後?
我懷著滿心的疑問,拆開了這封信。
信封裏裝著三樣東西——?一張銀行卡、一把小鑰匙,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
這封信我早就應該看到的,然而媽媽去世之後,我好長一段時間不敢走進這裏,後來偶爾進來,也隻是小坐一會兒就離開。
我慢慢地將信紙展開。媽媽,您想告訴我什麼呢?那些您深埋心底,生前不肯對我講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呢?
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我的嗓子口發緊。這是我緊張的表現。
明明我想知道的一切就在眼前,我卻害怕了。
我一咬牙,強迫自己低頭看向已經展開的信紙。
囡囡: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一定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對不起啊,囡囡,不能陪你長大。
你知道嗎?媽媽真的很舍不得就這麼走了。囡囡,你隻有媽媽,如果媽媽也不在了,你要怎麼辦才好啊?這幾天我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我怕你吃不飽、穿不暖,我怕你一個人在家害怕。你怕打雷、怕黑,要是夏天打雷了怎麼辦?要是停電了,到處都黑漆漆的怎麼辦?
囡囡,媽媽舍不得走,舍不得你。
可是媽媽不得不離開,媽媽的病是治不好的。媽媽走後,你要堅強,每天要早睡早起,記得按時吃飯,不許不吃飯,知道嗎?天冷了要多加件衣服,不要為了好看隻穿一點點,不然感冒了,媽媽不在身邊,誰給你煮薑湯喝啊?學習要努力,囡囡,我希望你能去更高更遠的地方看看,這就需要你有學曆。或許你會覺得,學曆無關緊要,中學畢業也能養活自己。但是,囡囡,那樣你的世界就隻有那麼大。外麵的世界很精彩,我希望你去看一看。
除了學習,和同學之間也要友愛,學生時代的友情是最純粹的。
無論遇到多麼糟糕的事情都要理智地去思考,明白嗎?
媽媽給你留了一點錢,不多,但是應該夠你念大學了。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也會看到那把小小的鑰匙吧。還記得小時候,媽媽不讓你碰的那個箱子嗎?這把鑰匙就是開那個箱子的。箱子裏放著家裏的戶口本和一些其他東西。當然,裏麵還放著你想知道而媽媽一直沒有告訴你的事。
囡囡,你要好好長大,要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種人。要勇敢,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逃避,哪怕那件事是你特別不願意麵對的。不要像媽媽一樣,因為懦弱,最終悔恨了一輩子。
愛你的媽媽
“啪——”
一滴溫熱的淚水落下來打在信紙上,我連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三年了,這封信隔了三年才被我看到。還好我沒有辜負媽媽的期望,一個人努力完成了高中學業,升入了本城的大學,可以常去媽媽的墓地看看,也可以常來這間公寓打掃衛生。相比宿舍的喧鬧,我更喜歡住在這裏。
因為,這裏一直留著媽媽的氣息啊!
想到這裏,媽媽剛去世時那種難受的情緒又一次浮了上來。
在我的世界裏,媽媽就是一切,別人有雙親,我卻隻有媽媽。
媽媽去世了,我的世界也仿佛在那一刻轟然坍塌了。
我抓著信坐在那裏哭了很久。有些情緒在心中積壓得太久,到現在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樣噴湧而出,怎麼都止不住。
好久好久,我平複心情,將信重新疊好放回信封裏。我拿著那把小鑰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媽媽的衣櫃旁。我知道,媽媽的那個小箱子就放在衣櫃裏麵。
我打開衣櫃,裏麵掛著許多衣服,這些都是媽媽的,我一件都沒有丟,全都好好地留著。
如果媽媽還在,那該有多好啊!
可是媽媽不得不將我留在這世間,自己獨自去了遠方。
03
我從衣櫃的底層將那個小箱子取了出來。我抱著箱子回了自己的房間。客廳彌漫著米粥的香氣,我之前煮的晚飯已經熟了。
我想了想,決定先吃晚飯。
因為媽媽說了,要按時吃飯,不可以不吃飯。
我要聽媽媽的話,盡管她已經不在了。
我喝了一碗小米粥之後,將碗筷收拾了,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拿著鑰匙,看著那個箱子。
我真的要打開嗎?媽媽一直沒有和我說過的事,就藏在這個箱子裏麵。這個箱子對我來說,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樣,我不知道打開它之後,麵對的將會是什麼。
我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將箱子放回了原處。雖然我現在好奇心爆棚,但是我不確定打開箱子之後會發現什麼。
還有兩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至少等到考試結束之後再打開吧。
我看了一眼媽媽的房間,然後輕輕地將門關上。
這一晚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四月的雨天裏,街道濕漉漉的,媽媽牽著我的手,在一條柏油路上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地走著。那條路的盡頭,是一棟美麗的花園別墅。
夢中的我小小的,隻有四五歲的樣子。媽媽還很年輕,幹淨美麗的臉上帶著一種非常難過的表情。
那種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我,我心裏壓抑得難受,醒來之後才發現睡夢中的我淚流滿麵,淚水把枕頭打濕了一大片。
我抱著幹淨的衣衫進了衛生間,擰開花灑。溫熱的水落下來,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種沁入骨子裏的悲傷情緒才慢慢地消失了。
回想起來,媽媽第一次帶我走那條路的時候,臉上帶著的好像就是夢中那種悲傷的表情。
可惜那個時候的我太小了,沒有辦法理解媽媽的難過。
那天我問媽媽,我的爸爸去哪裏了。媽媽告訴我他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離開了。如果真的是這樣,她為什麼要去看那棟別墅?那裏麵有什麼呢?
我腦子裏亂糟糟的,索性什麼也不去想。再過兩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而且,我還指望拿到期末考試的獎學金呢。
我關掉花灑,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我像往常一樣,收拾屋子,吃早飯。做完了這一切,我拎著書包出門去找郭婷婷,今天我們約在市圖書館補習。
然而我一打開門,就看見周逸澤站在他家門口。看到我出來,他衝我擺了擺手:“早啊,南筱。”
“早啊,一大早的,你就來當門神了嗎?”我驚呆了,因為這家夥周末的時候不睡到地老天荒是絕對不會起床的。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他竟然這麼早就起來了。
“你見過門神長我這樣嗎?”周逸澤伸手賞了我一個栗暴。
“那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我不解地看著他,“看日出?不會吧。”
“我也要去圖書館。”周逸澤說。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去圖書館?”我驚訝地看著周逸澤,我昨天並沒有告訴他我今天和郭婷婷約在圖書館,“昨天江臣告訴你的?”
“你管我。”周逸澤懶得告訴我原因,直接拎起我的衣領拽著我往前走,“走吧。”
“我會自己走!”被他這麼拽著,我覺得自己有點像臘腸,“你今天發什麼瘋,明明你從來不愛去圖書館。”
“我忽然想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行啊!就隻許你一個人努力啊!”周逸澤沒好氣地說。
“嘿嘿,我知道理由。”
這家夥在我麵前還說謊,他一定是去見郭婷婷的。哎喲,小夥子的心理,我懂!
“你知道什麼?”他瞥了我一眼。
“哦,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飛快地答道。
我們一路隨意地聊著天,公交車很快就到站了。我和周逸澤下了車,徑直朝市圖書館走去。
今天是周末,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有小情侶手牽著手在逛街,也有姐妹淘笑笑鬧鬧地玩耍。
真好啊,時光!
真好啊,活著!
圖書館裏今天人也不少,周末來這裏看書做作業的人挺多的,我和周逸澤直接上了二樓。二樓有閱讀室,我們昨天約好在2號閱讀室見。
我和周逸澤先到了,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稍微等了一會兒,我就看到了郭婷婷。
郭婷婷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跟著江臣,江臣的視線落在周逸澤的身上。
“果然跟著來了。”
我聽到周逸澤嘀咕了一聲,然後這兩個人同時將頭偏向一邊。
“人多熱鬧啊!”我連忙打了個哈哈,因為我覺得氣氛有點微妙。
“是啊,人多也挺好的。”郭婷婷附和我,“周同學,我們還沒有在學校外見過麵呢。”
“的確沒見過。”周逸澤點了點頭。
我抬腳踩了周逸澤一下。
什麼叫的確沒見過,會不會聊天啊?現在和你說話的可是你心目中的女神,說話可以幽默點、風趣點,不要這麼幹巴巴的!
這家夥沒救了!
稍作寒暄之後,我們四個人就在一張自習桌前坐下了。我和郭婷婷坐一排,江臣坐在我的對麵,周逸澤坐在郭婷婷的對麵。
我悄悄衝周逸澤豎了個大拇指,加油啊,我的小竹馬!
寫了一會兒作業,我和郭婷婷一起去洗手間。我們路過書架的時候,同時停下了腳步。
我停下腳步是因為我在一排書架前看到了一個人,因為太意外了,以至於我都忘記了要往前走。
那個人高高瘦瘦的,他站在書架前,陽光灑進來,照在他身上,他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一樣,栗色的頭發在光影裏溫柔得不可思議。
顧城,我心中在意的那個少年,他就在這裏。
04
如果暗戀有顏色,那麼我的一定是栗色的,在陽光裏溫柔得不可思議的顏色。
嚴格算起來,我很少遇見顧城。他的存在感太弱,絕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人。但是這樣也好,這樣,看著他的人,就隻有我一個。這種獨享至寶的心情,真的特別微妙。
我收回視線,有些心虛,因為我想起郭婷婷還在我身邊。
我回過頭,正要開口解釋一下我為何忽然停下腳步,就看到郭婷婷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顧城。
我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種糟糕的情緒浮上來,就像是一直隻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發現並且覬覦了。
“婷婷?”我伸手輕輕推了推她。
郭婷婷如夢初醒般渾身顫抖了一下,回過神來,臉頰迅速浮上一層紅暈。她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種專注而認真地看著一個人的眼神,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我……我……”她吞吞吐吐地想要解釋什麼,卻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了這個時候,我再不明白就是傻瓜吧。
我回頭看了顧城一眼,手輕輕地攥了起來。原來看著他的人,不止我一個啊!
我是不是要感到驕傲,因為校園女神和我注視的方向,是同一個。
“先去洗手間吧。”我輕聲說。
從閱讀室去洗手間的路上,郭婷婷一句話都沒有說,我也沒有。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心裏仿佛堵著什麼東西。我明白那是一根刺,刺得我的心髒微微有些疼。
“南筱。”終於,在洗手池邊,郭婷婷鼓起了勇氣對我說話,“你應該看出來了吧。我之前說,我有必須學好高等數學的原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理由就是剛剛那個男生。”
盡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在聽到她肯定地說出口之後,我還是感覺到了失落。
果然,我的直覺沒有錯,剛剛郭婷婷看著顧城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訴了我她在意的人是顧城。
顧城那樣的男生是一塊蒙塵的美玉,我原本以為發現這塊美玉的人隻有我,然而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天真。
他從不蒙塵,或者說,就算蒙塵,也有郭婷婷這樣的女生在注視著他,我這樣的女孩,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吧。
就在昨天我還在感歎周逸澤心中最初的情感還不曾開花就要凋謝,如今我應該要為自己默哀了,我心中最初的情感同樣沒有走到陽光下,就先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