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把桐木琴。
這把琴大概比他的年歲還要老,暗褐色的琴身有許多細小的裂痕,上麵的紅漆卻還是油亮光滑,纖塵不染,可見其主人對它的愛護。老人把琴擺好,雙手輕撫在琴弦上,渾濁的眼睛忽而變得神采奕奕。
指尖輕挑,熟練地調了一下音。圓潤悠遠的音色從指間流淌出來,如同遠古的低喃,震顫人心。閉目休憩的人眼皮微動。
縷縷琴聲,悠悠揚揚地飄過來,所有最靜好的時光,最深藏的畫麵,或是最初的模樣,都緩緩流淌起來。
這把琴,從他十二歲時就陪伴身側了,卻是在他二十二歲時才有了名字——映水。別人問起緣由,他總是笑而不答。沒有人知道他心底埋藏的那個畫麵,晨光柔和,少女明眸含笑,身後,一池春水映梨花。
“季晗。”她柔聲喚他,他的心便似那一池春水,漣漪層層。
那一年,天下大亂,風霖和鄰國商祺起戰事。他被抓去邊關,成了戰俘,又陰錯陽差成了商祺皇宮裏的一個琴師。
陌生的地方,一個異國琴師備受排擠欺淩,好在能彈得一手好琴,博得君王喜歡,才不至於太過淒慘。那女子,便是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裏出現的。她親手喂著病榻上的他喝下熱粥,她在他撫琴時低眉靜聽,她哼著他沒聽過的陌生的鄉音,走在這偌大的迷惘的宮闈裏。
她讓他,生活有了色彩。
……
琴音漸漸變得幽婉哀傷,淒纏頗惻。司徒虞仿佛看見一個女子憑欄而望,在另一頭有遠佇的身影,遠遠的看,兩人遙相對視,思而不得。
閉目靜聽的人終於睜開眼,她看見老人飽經風霜的麵容,和眼底那滄桑的笑意。
這琴音糾結著一段感情,一個人,一場風景,抑或是深深的一聲幽歎?
“你的琴聲裏,有思念的味道。”一曲結束時,她輕聲說道。老人怔了怔,眼中煥發神采。他抬頭看向司徒虞,聲音沉緩:“竟是,被你聽出來了。”
“這首曲子很好聽。”司徒虞坐起身,笑容如微風和煦。老人也跟著笑起來,卻突然開始咳嗽。急顫地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嘴,咳了好一陣子,司徒虞悄悄給他注入一股靈氣才讓他平息下來。拿下帕子時,上麵赫然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我命不久矣。”老人平靜地說道,絲毫沒有半點悲傷或是恐懼。司徒虞十分欣賞他的那種氣息,安詳,溫和,就像傍晚天邊的雲霞。隻是,這樣的一個人,陽壽將盡了。在他腳踝處,綁著紅線,卻是斷的。撚指一算,司徒虞眉頭斂起。心念之人,竟是……已死了麼。
情深緣淺。奈何。
秋風微涼。司徒虞撩起耳際的發絲,凝眸遠望那天邊飛鳥,一抹遺憾隱入眼底。
“把這首曲子,教給我吧,”
……
回到仙君府的時候,天色已晚。司徒虞進到大廳的那一瞬,原本有些傷感的心情即刻間化為驚詫。隻見大廳內的桌子和所有的椅子上都擺滿大大小小的包裹,滿目琳琅的包裝,禮盒上的亮紋閃得人眼睛發疼。
“哎呀,司徒虞你回來啦,快來看看,我給你買了禮物哦。”慕容湘跑過來把仙君大人拉到桌子旁邊,拿出一個紫色的盒子打開。司徒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