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官變得遲鈍,也更敏[gǎn]。自始至終,渴望擺脫的影像、觸覺一直都在,深一下淺一下,反複試探他承受的底線。他的神經像他的嘴唇一樣緊緊繃住,不可以說,不可以叫。

他的腳下是一片冰涼的死水,他下沉,他渴望步入無知無覺的深淵。不是放棄抗爭,而是不知為了什麼去掙紮。

特定的時刻是一個永久的詛咒。他懷抱絕望的黑匣,就像懷抱一塊沉湖石,生的一切明媚在它的權衡下都顯得無足輕重。

而此刻,他在黑與白之間苟延殘喘的世界,忽然升起一片明朗的星空。

有個聲音說,“我知道你是誰。”帶著悠長的回聲。

他說,“把秘密告訴我吧。”

刑天愣住,他隱沒在潮濕夜色中的眼睛像是第一次張開。他感到頸邊微弱的喘熄和柔軟的觸碰。就像經過花園時,綻放於枝頭那蓄謀已久的邂逅輕擦過自己的脖頸。

原本隻會讓他覺得惡心。

原本是這樣。

衛小二神色緊張的臉闖入刑天的視野,他眉頭緊蹙,但目光灼灼。他看人時總是這樣,無論是防備的,還是關切的,總能讓人一探到底,觸摸到眼神深處,最柔軟的核。

我是否可以告訴你。刑天低下頭。

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燈光不安的在水窪裏晃動。

不,不對。

“是你朝我走過來。”他注視衛小二晴朗的眼眸。

“什麼?”衛小二一時間沒有理解他的話。

“給我唱支好聽的歌。”他低聲說著,伸手抹掉衛小二睫毛上細密的水珠。

小麵團最後還是會變成饅頭被人吃掉。

你逃不掉了。

衛小二騰出一隻手在刑天眼前晃晃,“這是什麼?”

他想趕快從對方的眼神裏掙脫出來,他感到難以理解的沉重。

“喵~”他發現一隻小貓顫巍巍的湊在刑天的頸邊一下又一下的舔他的脖子。

餓了吧。衛小二想。

想起那隻慘死的黑貓,他不由的心中悲戚。

刑天從他手中接過小貓。衛小二頓時緊張起來,他不免擔心對方又會做出什麼令人難以預料的事。

但刑天隻是把它們放在手心裏暖著。

“那隻黑貓,她死了。”衛小二低著頭。

刑天站起來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嗯。”他打開門走進去。

蔥綠的氣味哄的一下湧出來。水池底積了薄薄一層水,半牆高的苔蘚上漾著銀色的水光。

衛小二雙腳立在門外踟躕了一會兒。他覺得有看不見的東西阻擋他進去,就像身前豎立著一塊被雨水打濕的玻璃。映不出別人,也映不出自己。

“你不進來我就把貓扔出去。”他的聲音混著雨聲從院子裏傳出來。

“唉,你別!”衛小二連忙跑進去。

屋子裏的燈亮了。

他剛走了兩步,又回身,把門外的車子鎖好。

雲層深處,烏雲打開懷抱的黑匣,流瀉出一串嗚咽的雷聲。

衛小二回頭,他聽到雨滴落在樹葉上的脆響。

午夜時分,衛小二蓋著毯子蜷縮在沙發裏。窗外不時掠過閃電,照的屋子通明。

他呼吸平穩。嘟囔著翻了個身,毯子從腰上滑落下來。

“阿嚏!”不舒服的揉揉鼻子,他迷迷糊糊的摸索著,拉起毯子的一角,蒙住頭。沒過一會兒,呼吸重新變得平緩深長。

刑天光腳坐在地上,他背靠沙發扶手,聽著腦後衛小二的呼吸聲。懷裏的貓蠕動了一下,他輕輕的調整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