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娃搶食吃,一個個變得更肥了。

衛小二翻了一上午的地,坐在水池邊歇了一會兒。想要移栽幾株能過冬的植物,不知來不來的及。

他托著腮看廚房窗口刑天的身影。他係著黑色的圍裙,彎腰嚐了口湯,燙的眯起眼睛。饞嘴的葫蘆娃跳上菜板,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衛小二“嗬嗬”傻笑了一會兒。

刑天晚上被葫蘆娃鬧醒,它站在床頭,用尾巴一下下的掃他的鼻子。他拎起它放到枕邊,它還不高興的喵喵亂叫。

原來衛小二不在房間裏。

刑天從陽台俯身,看到院子裏有亮光。他順著樓梯走下去,葫蘆娃跟在後麵。

衛小二在一樓的房間裏畫畫。

刑天靠著門邊站了一會兒,回身走了。葫蘆娃蹲在敞開的窗口,安靜的凝視。長長的尾巴垂下來。

把外套搭在衛小二肩上,刑天和他背靠背坐下,就著燈光看書。

衛小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看到一個影像在眼前轉動,他想抓住她。

他在那間屋子裏醒來,聞到熟悉的樟腦味。她被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拉起。她身穿黑色長裙,油黑的大辮子垂在胸`前,頭上戴著一朵大紅色的杜鵑花。

“跟我跳個舞吧。”她笑的很美。

從未見過她,但衛小二心裏卻有一個清晰的想法,她就是年輕時的姥姥。她站在麵前笑著邀請他共舞。她口中問的盡是生活中的點滴小事,衛小二忘了怎樣回答,隻會點頭或搖頭。

然後他真的醒過來,看著刑天安睡的臉,他傾身過去聽他的心跳。卻在深夜感到無法排遣的哀傷。

一個人的時候他仍會覺得腳步一深一淺。他總覺得自己在被什麼追趕,他不敢回頭去看,仿佛一回頭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他想把刑天叫醒,可他沒有這麼做。刑天已經足夠包容,他不想再讓他擔心。

衛小二不知道自己想透過畫布看清什麼,可他眼前隻有一層層飄忽的白色水汽,她的臉,自己卻再也辨認不清。

黑洞洞的爐口,裏麵燃著無盡的火。

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驚恐。殘酷的夜晚將揭去所有的偽裝,他低頭看到袒露的自己。

他的手反複撫摸著畫的表麵,肩膀上衣服掉在地上。

刑天合上書把外套撿起來。他擁住他,他的發茬蹭著自己的臉。靜謐的深夜讓人的內心變得柔軟而易感。他移開衛小二的手,看他的畫。

起舞旋轉的模糊人影存在於另外的易逝空間,看不清,抓不到,但直覺她是美的。似曾相識的感觸。

衛小二沾滿顏料的粗糙手指覆上他的手背。

“我看不清她。嚇了一跳。”他抬頭輕笑,“我想我應該閉上眼睛想象,適度的想象也許能使人獲得自由。”

“當然。”

刑天說著,站起來關了燈。

很多事情都沒有結束,很多事情在緊鑼密鼓的展開。校園內外的世界隔著一道矮矮的牆,然而界限就是界限,踏過它就得到被承諾的庇護,並不存在那麼多的不諳世事,但一切都理所應當。

高昂站在窗口抽煙,看著衛小二騎車遠去。

“著急叫我來幹什麼。”歐陽飛宇推門進來。他很快沉默。一言不發的審視架子上的幾幅畫。

“他畫的?”

“對。”把煙屁股在窗台上摁滅,高昂手一彈將它扔出窗外。

“用色有變化,線條也變模糊了。這背景裏有陰影------”歐陽飛宇一一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