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胃裏發冷,但是,她還沒跑出女客樓,嵐就已經消失在太多角落、太多人群之後了。
“他往哪邊走了?”她問妮蘇拉。不需要說她問的是誰。她能聽到聚在拱門附近的女人的談話中提到嵐的名字。
“我不知道,奈妮。他出來的速度快得像是心禍[7]咬著他腳跟追著他似的。不過也難怪,腰上佩著劍跑到這裏來。闇黑魔神算是他最小的擔憂了。世界到底怎麼了?他居然就這樣被帶到了艾梅林的房間,不用繳械。告訴我,奈妮,他是否真的是你們那裏的王子?”其他女人停止聊天,湊近來聽。
奈妮不太清楚自己回答了什麼。反正是讓她們放走她的話。她匆匆離開女客樓,緊握著拳頭,每到一個交叉路口,都四處張望尋找他。光明啊,她們對他做了什麼?我早該設法讓他脫離茉蕾的,可恨。我是他的賢者。
你是嗎,她內心的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奚落她。你遺棄了艾蒙村,你讓它自生自滅。你還自稱是他們的賢者?
我沒有遺棄他們,她狠狠地回答自己。我從德文驛站那裏請來了瑪拉·馬勒照看艾蒙村直到我回去。她有足夠能力應對村長和村議會,她跟女事會相處融洽。
瑪拉·馬勒遲早要回到她自己的村莊的。沒有村子能夠長時間缺少賢者。奈妮的內心在畏縮。她已經離開艾蒙村好幾個月了。
“我是艾蒙村的賢者!”她大聲說道。
一個穿著製服抱著一堆衣服的仆人朝她眨眨眼,然後低低鞠了一躬,疾步跑了。從他的臉色看得出他迫不及待要離開她。
奈妮紅著臉四處張望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走廊裏隻有幾個男人,專注於自己的談話中,還有幾個穿著黑金兩色製服的女人忙著自己的活兒,當她走過時向她鞠躬或者行屈膝禮。關於這件事她已經跟自己爭論過上百次,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自言自語。她低聲嘀咕了幾句,發現自己又這樣,立刻緊閉雙♪唇。Niniya
當她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尋找是徒勞的時候,她遇到了蘭恩。他背對著她,低頭透過箭縫看著外麵的庭院。庭院裏傳來的噪音全是馬聲和人聲,馬匹在嘶叫,人們在呼喝。蘭恩看得那麼專心,以至於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她從來沒有成功地偷偷接近過他,不論她把腳步放得多輕,這是個令她討厭的事實。在艾蒙村的時候,她是公認精通野外追蹤和反追蹤技巧的,雖然這種技巧少有女人有興趣學習。
她站住了,雙手捂著胃部壓製它的翻騰。她酸酸地想,我應該給自己灌一劑藍蘭草和羊舌根。那是一種混合藥茶,她會開給那些四處閑蕩自稱生病的人、或者舉止像隻笨鵝的人吃。藍蘭草和羊舌根會讓你稍微振作,而且沒有什麼害處,但是,更主要的是,它的味道難吃得可怕,而且會在口裏留上一整天。用它來治療舉止像個傻瓜的人最好不過。
此刻,她很安全地站在原地偷偷打量蘭恩。他斜靠在石牆上,手指刮著下巴,觀察下麵發生的事情。他個子太高了,這是一個問題,而且,年紀大得可以做我的父親,這是另一個問題。一個長著那種臉的男人一定很殘忍。不,他不殘忍。決不。而且,他還是個國王。他的國家在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被毀滅了,而他不會登上王位,但是,他仍然是個國王。一個國王怎會喜歡一個村女?他還是個守護者。他跟茉蕾兩位一體。她擁有他致死方休的忠誠,而且,他們的關係比任何愛人都要密切,她擁有他。她擁有我想要的一切,願光明之火燒死她!
他從箭縫前轉過頭來,她轉身就走。
“奈妮。”他的聲音傳來,就像陷阱一樣把她困在原地。“我想單獨跟你談談。可你似乎總是呆在女客樓,不然就是跟其他人在一起。”
她好不容易才抬起頭麵對他,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表情很平靜。“我在找嵐,”她不會承認自己在躲避他的,“我們,你和我,很久以前就已經說清楚了。我令自己蒙羞——我不會再那樣做的——你叫我離開。”
“我從來沒有說過——”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所說的是,我能給你的新娘禮物除了寡婦的黑紗以外什麼都沒有。那不是任何敢自稱男人的男人應該給女人的東西。”
“我明白,”她淡淡地說道,“反正,一個國王是不會送禮物給一個村女的。而這個村女也不能接受。你見到嵐了嗎?我要跟他談談。他應該去見艾梅林。你知道她想對他做什麼嗎?”
他眼中閃起的光芒就像陽光中的藍冰一般。她暗自在腳上使力阻止自己倒退,直直地迎著他的目光。
“嵐·艾’索爾和艾梅林殿下都見闇黑魔神去了,”他咬牙說道,把一件東西塞到她的手中,“我會把這個送給你,就算我要用鎖鏈把它鎖在你的脖子上,也要你把它收下。”
她將目光扯離他的眼睛。當他生氣的時候,他的怒視就像一隻藍眼雄鷹的目光。她的手中是一隻沉甸甸的黃金印章戒指,色澤因歲月而黯啞,大得幾乎可以戴在她的大拇指上。戒指上刻著一隻飛翔在長槍和王冠上的鶴,雕工精細。她屏住了呼吸。這是墨凱裏國王的戒指。她抬起頭,忘記要以怒視對抗蘭恩,“我不能收下,蘭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