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停下腳步時,他吃了一驚,正想催促紅繼續向前,卻發現他們站在一個泥土懸崖邊上,下麵是一個巨大的挖掘工地。多數山體已經被挖走,而且向下挖了少說也有一百步那麼深。當然,不止一座山被挖走了,也許還有一些農夫的田地,因為,這個大坑的寬度至少是深度的十倍。坑對麵似乎被壓實成了一條坡道。坑底有人,大約十來個吧,正在生火;坑底下已經是夜晚了。那些人之中,盔甲時不時地映著光芒,他們身上也掛著劍。他隻是略略瞥了他們一眼。
坑底泥土之上,斜靠著一隻巨大的石手,托著一個水晶球,就是這個東西在最後的陽光下閃爍。它的尺寸讓嵐驚歎,表麵光滑--他很肯定,連一絲刮痕都沒有--直徑至少有二十步。
距離石手不遠處,有一張與之成比例的石臉被挖了出來。是一張長胡子的男人臉,年代久遠,雖然埋在一堆泥土之中,仍然不失高貴,寬闊的五官流露智慧和知識。
虛空不請自來,塞丁完美無缺地在不遠處等待著,閃著光芒,向他招手。他的注意力都在石手和石臉上,甚至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他曾經乘坐過一艘船,船長貝樂·杜門跟他提過一隻托著巨大水晶球的巨大石手;他說,那隻手位於特瑪京一個島嶼的一座山上。
"這很危險,"絲琳說道,"走吧,嵐。"
"我相信我可以找到一條路走下去。"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塞丁在朝他歌唱。在落日的光芒下,那龐大的球體似乎閃著白光。在他的眼中,水晶的深處有光芒在旋轉、在跳舞,跟塞丁的歌聲相和。他疑惑,為何下麵的那些人沒有注意到呢。
絲琳騎到他身邊,捉住他的手臂。"求求你,嵐,你一定要離開。"他迷惑地看看她的手,然後沿著她的手臂抬眼看到她的臉。她真的很擔心,也許甚至在害怕," 就算我們腳下的懸崖不會在馬蹄下崩潰,把我們摔下去折斷脖子,那些男人也是守衛,顯然是為了阻止路過的人前去騷擾的。如果你被某個領主給逮捕了,對你躲避菲恩有什麼好處?走吧。"
突然,一個在遠處漂浮的念頭告訴嵐,他已經被虛空包圍了。塞丁在歌唱,水晶球在脈動--他甚至不用看,他能感覺到--他想,如果自己唱起塞丁之歌,那張巨大的石臉將會張開嘴巴跟他一起歌唱。跟他、跟塞丁一起。合為一體。
"求求你,嵐,"絲琳說道,"我會跟你一起進村子。我不會再提號角。隻要你肯離開!"
他釋放虛空……然而,它沒有離去。塞丁在吟唱,水晶中的光芒如同心髒般跳動。如同他的心。洛歐、胡林、絲琳,全都在看他,但是,他們與水晶之中的光輝相比是那麼黯淡。他竭力把虛空推開。它穩如磐石;他漂浮在一個堅硬得石頭一般的空靈中。塞丁之歌,水晶球之歌,他感覺它們的歌聲在他的骨骼之中震顫。他倔強地堅持著,拒絕屈服,深深躲進自己內心中……我不會……
"嵐。"他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向他的自我意識最深處伸出手去,真正的他……
……我不會……
"嵐。"歌聲充滿他的內心,充滿空靈。
……摸到一塊岩石,因無情的炎日而滾燙,因冷漠的夜晚而冰涼……
……不會……
光芒填滿他,使他目眩。
"直到蔭涼消失,"他喃喃念道,"直到水源枯竭……"
唯一之力充斥他全身。他與水晶球合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