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了寨子裏,金鑾一下車,開始又哭有拜,早有寨子裏的女人扶住了她朝著她的家走。
金鑾不是走,她拍打著膝蓋,腳尖挨著地,被兩個有力的女人拖著,慢慢向她的家移動著。
金鑾流著鼻涕,大聲地哭著,“陳兵啊陳兵……你這個打靶鬼的啊……挨千刀的啊……我們吵歸吵啊……鬧歸鬧啊……你這個……打靶的……怎麼忍心啊……丟下我們……母女啊……自個兒走啊……”她的哭聲讓寨子裏的人議論紛紛。
有人說,夫妻就是夫妻,吵了,鬧了,還是夫妻,鹽米的夫妻,打鬧的冤家嘛,吵鬧歸吵鬧,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她昨天還罵了陳兵被車撞死,今天真被撞死了,她能不傷心嗎?
也有人說,女人家罵自家的男人那麼惡毒,男人被咒死了吧!惡毒地咒死了男人,哭什麼哭?流貓尿,博取同情啊!
一時間,寨子裏關於陳兵的死,又成了大家議論的熱點。
陳兵的死,讓他的父母悲痛,他的女兒痛哭,金鑾也很快把嗓子哭啞了。寨子裏還有一個人在暗暗地自責。
這個自責的人是寨王。他想,如果自己不去勸導陳兵,他們兩口子跟往日一樣吵吵就過去了。自己去勸導了,如果不跟金鑾做那事,勸走陳兵自己也走了,他們中午也許和好了。自己跟金鑾坐了那事,如果不回轉到他家,他們也不會打鬧得那麼厲害了。他們再次打鬧了,自己如果不破門而入,他們也許打鬧後沒事了。破門而入了,如果不攔著陳兵,金鑾回不了娘家,不也沒事嗎?
寨王想到這麼多的如果,隻要自己在其中的一個環節改變,陳兵都不會死。想到這裏,寨王的確很自責。
陳兵被車撞死的消失傳到寨王的耳朵裏,他的心就疙瘩了一下。他開始的感覺是,金鑾罵他被車撞死,怎麼真的撞死了呢?後來又想到那麼多的如果,他沒有像寨子裏以往發生突發性悲劇一樣去幫著調擺了,他自己的心已經先亂了,他怎麼去調擺啊!
陳兵是屬於短命鬼,而且是遭凶死的,按照“短命鬼,短命埋。上午死了下午埋”的習俗,他在當天下午就草草地出葬了。
金鑾沒有把他送上山。這個寨子裏的人都理解,她跟陳兵本來天天小吵,三天一大吵,戀愛時的愛戀早被吵得一幹二淨了。年輕的金鑾怎麼會為陳兵守一輩子呢?
寨子裏的人理解她的同時,也傳出了很難聽的話來。很多女人說,金鑾這樣的惡毒女人,能咒死男人的女人,克夫呢!她想改嫁也隻能遠嫁了,寨子裏的男人誰敢娶她啊?娶她不等於找死嗎?
金鑾罵死了陳兵,她自己也感到難受和害怕。好好的男人,被自己咒死了,他變成鬼了都不會放過自己的。
金鑾是真的害怕,安葬好陳兵後,她連夜跟著自己的父母回了娘家。至於房子,賠償什麼的,她跟陳兵父母說,她都不要了,讓他們怎麼處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