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誤終身哪!”

我給她身後墊了個軟枕,“太後想講講麼?”

她搖搖頭,“還是帶進土裏去吧。”

我不再多說什麼,知道太後信佛,我便輕聲背誦佛經給她聽。都是當年無聊,連佛經我都看了記下了。

太後輕聲重複,“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她慢慢合上眼,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樣。

六哥要顧著朝上,這邊就隻能由我看著。就按之前排的次序,每人一日。但其餘兩日我也要過去看看情況,然後聽太醫的彙報。

今天已經是第三日,輪到董寶林看顧。

其實一應雜事都有宮人在做,我們三個也不過在場而已,但也要親力親為一些事。心裏的壓力還是挺大的,尤其是我。

幾個孫輩的這兩天也都留在別苑,但功課沒有落下,隻在下學後過來看看。

我走過去,遠遠聽到老太太在說什麼,便緊走幾步。

“皇後,你是個好孩子,沒有記恨哀家給你下藥的事。”

怎麼跟董寶林說上這個了,難道認錯人了。聽裏頭的聲音十分微弱,我示意太監替我攏起簾子,走過去,我看到董寶林伏在被上聽太後說話。

“你做什麼?太後有話對本宮說,你就該差人來通知本宮才是。”我看著她,臉色嚴肅的說。

“是,回娘娘的話,臣妾是怕一來一去耽誤時候,所以想自己先聽了再轉告娘娘。”

“你不知道,有些話是你聽不得的麼?”

董寶林跪到地上,“是,臣妾知罪。”

“娘娘,大公主和三位皇子來了。”宮人進來稟報。

我看眼董寶林,“嗯,你起來吧,叫他們進來。”

幾個孩子魚貫而入,過來看太後。

我看她嘴微微張開,又有話要說,便傾身過去,“皇後,哀家、哀家要回宮。”

“好,兒臣帶您回宮去。”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到了這一步,老人肯定是想回宮的,壽終正寢就是最後的追求了。我今天過來也是要說這個事的,我已經準備好了。來之前我問了太醫,今天的狀況還比較好,再加以湯藥提神,讓人用十六抬的轎子穩穩抬著慢慢走,前後派人清道應該不會顛簸到老太太。

於是一路很張揚的從北苑把太後帶回了清寧殿。沿途有不少民眾自發站在路旁,還有人發出嗚嗚的哭聲。太後本人倒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劣跡的,隻是受家族所累比較多。她信佛,倒也勸著皇帝赦免了不少人,遇上災年,便自己拿出體己銀子來賑災,就算是有對我下藥的事,也算是白璧微瑕吧。這樣的哭聲,就是對她一生的肯定了。再過些時日,她就要變成奉先殿牆上的一幅畫了。

範家已經敗落了,但還是有和範家有聯係的家族的。範家也還有一些女眷,旁支。之前眾人顧忌著,所以太後在別苑是人前冷落車馬稀。如今到了這步,我幹脆讓人去通知那些相關的人都進宮來見上一麵,還有內外命婦,也讓老太太能走得熱鬧些。清寧殿裏便時時人來人往,壓抑的哭聲一陣一陣的。

隻是,那日她到底把董寶林當成我都說了些什麼呢?說到下藥的事上頭去了,那應該是說子嗣的事吧。這些年我專房專寵,但八年隻懷孕兩次,也有不少人揣測。因為之前我放出的風聲是說我第一次生育的時候受損太過所以不易受孕,倒也沒引來什麼對六哥的說法。

“叩叩叩,叩—叩—”有人在敲我的窗,三短兩長。我是在清寧殿聚香閣休息,聽到這個聲音就開了窗,“九哥?”

“是我。”他從窗口進來。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師傅進宮來見太後最後一麵,我順道來看看你。”

“師傅?”原來太後的那個天下第一劍客的傾慕者就是你師傅啊。太後說要把一切都帶進土裏去,唉,三十多年前,那一定也是一個傳奇。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雖然太後說一見蕭郎誤終身,但直至今日,她仍然沒有後悔過。隻是不知道先帝是不是早就跟寧穆太後一起轉世了。六哥已經派人去皇陵做準備了,等老太太駕鶴西去,欽天監看好了日子就要開啟先帝陵寢,送安穆太後的棺槨進去。這座皇陵其實封土還沒有多久,而且因為裏頭還有安穆太後一個位置,並沒有封死。但這次,卻是要徹底封死了,所有的前塵往事,都會入土。

“那些暗衛都被你擺平了?”

“沒有,被那個叫雲兮的看到我了,不過她沒攔,還給我製造了些方便。”我就說嘛,自從出了別苑差點走掉的事,我身邊的武力防備又提高了,不是那麼好闖的了。

“哦,你把麵具取下來讓我看看吧。”

“有什麼好看的。”

“是沒什麼好看的,反正我每天照鏡子都有看到的。我就想看看自己要是長成個男人,該是什麼樣子。對了,我記得老爺隻說你在兄弟裏麵行九,可到底咱倆誰大啊?說不定你得叫我姐姐呢。”

“你已經叫了九哥了,再說,除非找到當年那些人,否則這就是一個謎。”

他看我半晌,把麵具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