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在旁邊喜滋滋地看著,道:“我中午去買菜的時候偷偷買的。”說罷,拉了沫兒,“走吧,花露快好啦。”

(五)

淘房裏最後一個小碗裏,盛著小半碗澄淨透明的紅色液體,比水略稠,比油略稀,香味清新淡雅,若有若無。黃三正在清洗那些個玉碗石臼,文清便和沫兒捧了小碗回到一樓中堂。

婉娘從樓上下來,聳起鼻子嗅了一嗅,皺眉道:“味道到底稀薄些。文清,帶了無根之水去後園。”

文清抱著一個白色瓶子,沫兒打了個燈籠,一起往後園走去。池塘裏蛙聲一片,此起彼伏,清風拂過柳葉沙沙作響;間或有魚兒躍出水麵,將平靜的水麵蕩出一圈圈的波紋。

走到假山旁邊,婉娘一低頭進入假山的山洞中,走了四五步後,山洞大了一些,裏麵又幹燥又涼爽。一個石台上麵放著一個精致的大盆,大盆裏種著一株絳紅色的草,枝幹嫋嫋,葉子細長,頂端分叉成絲狀,顏色漸變,由絳紅變成鮮紅,再到淺紅,柔和自然之極,有人進來,竟然微微顫動,猶如佳人拭淚,我見猶憐,說不出的風流婉轉。雖然無花,竟然比花還要美豔。

沫兒十分好奇,打了燈籠湊近了細細地瞧。

婉娘道:“這叫蔓珠華沙,葉就是花,花也是葉,要到七月時候才最漂亮呢。”說著拿出一個有柄的白玉杯,文清走上前去,如斟酒一般,從白色瓶子裏倒出一杯水來。

沫兒心道:“這明明就是水罷了,怎麼叫無根之水?”

婉娘仿佛知他有疑問,一邊澆水,一邊答道:“若用普通的井水河水,還用得著這麼費勁?這是三月三那天收集的露水。蔓珠華沙要用無根之水來澆灌。無根之水就是眼淚,可是從哪裏找得到怎麼多人的眼淚呢。所以便想了個法子,收集些花兒草兒的眼淚——不就是露珠了?”

婉娘輕輕將水順也葉子倒下去。

那些水一挨到蔓珠華沙,立刻分成了一顆顆的水珠兒,晶瑩剔透地掛在枝頭,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澆完了花,婉娘拿出一把剪刀,用白絹細細地擦拭,並繼續道:“這花草的眼淚也不是隨便哪天收集了就能用的,每月隻有一天,正月的初一,二月的初二,三月三,四月四,五月五,一直到臘月十二。”

擦好了剪刀,婉娘對準一條長葉的枝端,剪下三條半寸來長的細絲,用另一條白絹接了,仔細包住。那蔓珠華沙竟似有直覺一樣,疼得抖動了一些。婉娘凝著花株,柔聲道:“好花兒,不要怕,一會兒就複原啦。”

婉娘把剪刀收好,領著文清和沫兒出了山洞。正要回去,卻側頭聽了一聽,笑道:“文清,你的朋友歡迎你啦。”遂調轉方向,往花架後麵走去。

文清將手中的瓶子放在路邊的石凳上,歡呼一聲就去衝了過去,沫兒提著燈籠緊緊跟去。

龍吐珠的花架後麵,有一株粗壯的植物,根部有成人手臂粗細,隻有頂端兩片碧綠的葉子圍著一大朵猩紅的花。花瓣厚重,成馬蹄狀,和馬蹄蓮倒是有幾分相似,隻是大了很多。

那花兒見了文清,竟然頻頻搖頭,仿佛認識他一樣。

文清見沫兒不解,笑道:“這是我種的,它快要死了,我就擠了一點血給它,所以它就認得我了。”

婉娘笑道:“文清說話總是這麼拖泥帶水的。這花叫做血蓮;可不是雪花的雪,是鮮血的血。它可是有靈性的,認得主人呢。”

當時是從一個胡人手中買來的,已經快死了,文清著急,竟將手臂割破了放出一小杯血來澆灌它,這才活了,以後它竟然隻有見了文清才開花,平時花瓣就攏的緊緊的,連婉娘也很少看到它的花兒。

婉娘笑道:“這個傻文清,去胡屠夫家買些牛血就是了,還把手腕割了。”

文清用手撫摸著血蓮厚厚的花瓣,隻樂嗬嗬地傻笑。

沫兒沒想到植物也通人性,羨慕不已。

回到中堂,婉娘將花露重新裝在一個精致的梅花玉瓶裏,取出剛剪下的三條蔓珠華沙的葉須,放在裏麵。片刻功夫,葉須融入花露不見了。

婉娘端起花露,滿意地道:“唔,這下可以了。”遞予沫兒,“聞一下,怎麼樣?”

沫兒用力一嗅,果然,現在的花露又有不同:香而不膩,淡而幽長,讓人沉醉卻不迷失。

沫兒脫口而出:“這叫什麼?”說完才發現,自己能講話了,隻是聲音十分沙啞。

婉娘道:“這個叫做三魂香。”

文清在旁邊高興地說道:“沫兒,你的臉也腫得輕些了。”

沫兒拍拍自己的臉,果然有了知覺,但顧不得這個,他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你在裏麵放了蛇吻果,曼陀羅汁,這些不是有毒嗎?為什麼蔓珠華沙會融化?文清的花兒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