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日光最後消失不見。失去午後的溫暖,終於寒冷的夜晚到訪。
牛河深深的歎息,靠在牆壁的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剝下了什麼。雖然還有幾分麻痹感殘留著,在房間裏活動已經沒有大礙。差不多該站起來了,牛河伸展著手腳,各個方向扭動粗短的脖子。兩手幾次握起鬆開。然後榻榻米上做伸展訊東。身體的關節發出遲鈍的聲響,肌肉一點點的回複柔軟性。
(我草!扔鍵盤的衝動~!囉嗦囉嗦!~)
人們從工作和學校回來的時刻到了。不能不繼續監視工作,牛河對自己說。這不是喜歡和討厭的問題。也不是正確不正確的問題。一旦開始就必須堅持到最後。那裏有的也是我自身的命運。在空洞的底端,沉浸在無窮無盡的沉思裏是不行的。
牛河再一次坐到相機前。四周變暗,玄關的燈也點亮了。大概是設置了時間一到就點亮的裝置吧。人們像是回到潦倒破敗小窩的鳥一樣,踏進公寓的玄關。其中沒有川奈天吾。可是他不久之後就會回到這裏的吧。不管怎樣也不可能長時間的照顧生病的父親。大概周末他就會回到東京,回去繼續工作吧。之後的幾天裏。不,今天或者明天。牛河的感覺告訴他。
也許我是個在石頭潮濕的裏側裏蠢蠢欲動的蟲子,潮乎乎髒兮兮的存在。可是同時我比誰都能幹都忍耐力強,固執的蟲子。不會輕易放棄。隻要得到一個線索,就會不斷的尋求。即使是垂直高聳的山壁,我也能爬上去。必須再一次取回冰冷的內芯。現在的我需要那個。
牛河再相機前嘎啦嘎啦的磨蹭著兩手。現在再次認識到兩手十指活動的不自由。
世上普通人能做而我做不到的事有很多。那是的的確確的。打網球,滑冰就是其中之一。在公司上班,經營幸福的家庭也是。可是另一方麵,我也有一些能做而世上的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而且那一些事我特別的擅長。雖然不是期待著觀眾的鼓掌和扔錢。就讓世間都看看我的手段吧。
九點半後牛河結束了一天的監視工作。用攜帶燃料點燃的火加熱小鍋煮了罐頭雞肉湯,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喝了。然後一塊吃了兩個小甜麵包。帶皮啃了一個蘋果。小便,刷牙,將睡袋在地板上鋪開,穿著內衣鑽進去。將拉鏈拉到頸子,像蟲那樣蜷成一團。
就這樣牛河的一天結束了。談不上有什麼收獲。非要說的話,就是確認了深繪理帶著行李離開這裏。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去了哪裏。牛河在睡袋中搖頭。去哪裏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不久睡袋中凍僵的身體暖和起來,同時意識也漸漸稀薄,深深的睡眠到訪。終於小小的冰凍的內芯,再次堅固的占據他的靈魂其中。
第二天。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事發生。是一個周六。溫暖平穩的一天。大多數人一直睡到中午。牛河坐在窗前,小聲的開著收音機聽新聞,聽交通情況,聽天氣預報。
十點前來了一隻大大的烏鴉,站在沒有人的玄關階梯上。烏鴉警惕頗深的四處張望,好幾次點頭似的動著腦袋。肥大的鳥嘴在空中上上下下,鮮豔的黑色羽毛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郵遞員老熟人騎著紅色的小型自行車來了,烏鴉不情不願的張開大大的翅膀飛起。飛起時短短的叫了一聲。郵遞員將郵件分配到各個信箱裏。這次來了一群麻雀。它們慌慌張張的在玄關附近這裏那裏的搜尋,沒發現什麼像樣的東西後,立馬轉移到了別的場所。之後一隻花貓到訪。像是附近人家養的貓,脖子上還戴著除跳蚤的項圈。沒見過的貓。貓在枯萎的花壇裏小便。小便後嗅了嗅氣味。似乎沒有什麼引起注意的東西,胡須了無生趣的啪啪震動。然後筆直的豎起尾巴消失在房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