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我隻覺得對不起先生,真是悔之莫及!”
三四郎首次感到與次郎還是一個值得欽佩的人。
“先生看過報紙了嗎?”
“家裏的報上沒有登,所以我不知道。不過先生總要到學校閱讀各種報紙的,
先生即使沒有看到,別人也會告訴他的。”
“這麼說他已知道了?”
“當然知道了。”
“他沒有對你說些什麼嗎?”
“沒有。當然也未找到好好交談的時間,所以什麼也沒有說。前些時候,我為
演出的事兒四處奔走,因此……那演出也實在叫人生厭,也許已停止了。擦著白粉
演戲,有什麼意思呢?”
“要是對先生說了,你準得挨罵。”
“是會挨罵的,不過挨罵也沒辦法,隻是對不起先生。我幹了多餘的事,給他
招惹了是非。——先生是個沒有嗜好的人,不喝酒,至於煙嘛……”
與次郎說到這裏,半道上打住了。先生的哲學化作煙霧由鼻孔噴出來,日積月
累,那煙量是相當大的。
“香煙倒是抽一些,此外再沒有別的嗜好,不釣魚,不下棋,沒有家庭的歡樂
——這是他最要命的一著。如果有個小孩子就好了。他的生活實在平淡無味啊!”
與次郎說罷,把兩隻胳膊交叉在胸`前。
“本來想給先生一點安慰,稍稍活動了一下,不想出現這種事兒。你也到先生
那裏去一趟吧。”
“不光要去,我多少還擔著責任,要去請罪呀。”
“你沒有必要請罪。”
“那麼就去解釋一番吧。”
與次郎回去了。三四郎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覺得在家鄉倒容易入夢。報
上捏造的報道——廣田先生——美禰子——迎接美禰子回家的漂亮男人——他受到
了各種各樣的刺激。
半夜裏他睡著了。三四郎象平素一樣按時起床,但很是疲倦。正在洗臉的時候,
遇到了文科的同學,他倆僅有一麵之識。這位同學向三四郎打了招呼,三四郎推測
他可能讀了那篇報道了。不過,對方當然有意避開這件事。三四郎也沒有主動加以
解釋。
三四郎正在聞著熱醬湯的香味時,又接到故鄉母親的來信,看樣子照例寫得很
長。三四郎嫌換西裝太麻煩,便在和服外麵套上一件外褂,把信揣在懷裏出去了。
門外,地麵上的薄霜閃閃發亮。
來到大街上,他看到路上的行人全是學生。大家都朝一個方向走去,而且腳步
匆匆。寒冷的道路上充滿了青年男子蓬勃的朝氣。隊伍中可以看到廣田先生身穿雪
花呢外套的頎長的身影。這位先生夾在青年人的隊伍中,他的腳步顯然落後於時代
了。同前後左右的人比起來,顯得十分緩慢。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校門裏了。門內長
著一棵大鬆樹,樹枝擴散開來,象一把巨大的傘遮擋著校門。三四郎雙腳抵達校門
前時,先生的身影已經消失,迎麵看到的隻有鬆樹以及鬆樹上方的鍾樓。這座鍾樓
裏的大鍾常常走時不準,或者幹脆停擺。
三四郎瞅瞅門內,嘴裏重複念了兩遍“Hydriotaphia”。這個詞兒是三四郎所
學外國語中最長最難記的一個。他還不懂這個詞兒是什麼意思,三四郎打算請教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