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孤兒。
據說我還不到半歲時,母親拉著車去城裏趕集。回來的路上碰到了狼群,牧民丟下母親和車輛就跑了。跑到半路牧民就覺得頗是奇怪了,聽說狼群早就被人類的圍剿下死光光了,哪來的狼群呢?他向路人一打聽才知道,狼群原來是城市管理隊化妝的,專門跑到鄉下搶大車。
後來他偷偷跑回現場收拾殘局,車輛還在,但母親卻變成了一把骨頭,貨物也不易而飛了。
至於我的父親嗎,說來慚愧,我從不知道父親是誰,估計連牧民本人也不大清楚。由於牧民在關鍵時刻逃跑了,我一直鄙視這家夥卑劣的行徑,也從沒把他當成真正的主人。牧民有個頑劣的兒子,看到他兒子討厭的做派,我就知道那牧民小時候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
草原上的水源地分布零散,打一桶水是件非常艱難的事。我曾經看見有個鄰居大老遠的往家裏擔水,而牧民的兒子躲在大樹後。等鄰居靠近時他突然跳了出來,將一把沙土扔進鄰居的水桶裏,然後轉身就跑。鄰居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當場就犯了心髒病,如果不是搶救及時沒準就死了。
我實在想不明白啊,如果我們馬族中出現了這樣一匹害群的小馬,大家即使不把它踢死,也會讓他牢牢地記住教訓。可牧民是表麵上向人家賠不是,回家後卻拉著兒子的手說:“小鬼扔得好,去年他家借了咱家一把斧子,用了三個月才還回來。哼,活該,死了也是活該!”
從此兒子在牧民的鼓勵下,越發的囂張了,周圍人送給他一個響亮的綽號:小霸王!看樣子牧民一家對小霸王的表現都挺滿意的。
我覺得不可理解,人類之間為什麼要相互坑害呢?難道他們的軀體不是血肉長成的?還好,人類的事與我無關,誰也別想打我的主意。
有一天我在牧場上吃草。小霸王遠遠跑過來,看到我身型高大,棕毛飄逸,便指著我說:“我要騎它轉幾圈兒。”
牧民說:“不到一歲呢,還沒上過鞍子呢。”
小霸王扭著身子說:“我就要騎我就要騎我就要騎。”
牧民拗不過兒子,隻好把我關進畜欄。他本想給我裝上鞍子,但試了幾次都讓我甩掉了。
最後小霸王竟挺著胸脯說:“我就不信製不了它,鏟騎。”
牧民哈哈笑道:“對,我兒子是馬背上長起來的,騎老虎都行。”
我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相互吹捧,心裏卻憋足了勁。他們倆將我擠到畜欄角落裏,牧民抱起小霸王直接扔在我背上了。
小霸王大笑道:“好,看我的。”說著這小子雙腳向內側一磕,我的肋骨猛然被撞了一下,疼得原地跳了起來。本來我隻是想象征性地教訓教訓這小子,可徐製是他自己找死啊。我暴怒地直上直下地跳躍著,沒兩下就把這個小畜生扔到畜欄外麵去了。這小子大頭朝下,吃了滿嘴的髒泥,坐起身來便哇哇大哭。
這一來牧民不答應了,他抄起鞭子劈劈啪啪地打了過來,口中罵著:“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
我被打得無處可去,便不停地嘶鳴,跳躍,圍著畜攔奔跑。但鞭子如流星,我跑到哪兒它就追到哪兒,後背和屁股上被打出了無數條血口子。我想跳出去,但畜欄太高了,忍無可忍時我便動了殺心。
我琢磨著,幹脆一腳把牧民踢死吧,然後再踩成一灘爛肉,直接喂螞蟻。至於那個小霸王,他要是敢進來,就連他一起踩。
鞭子依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腳下開始調整步伐,身體裏醞釀著能量。牧民又撲了上來,我馬上就要采取行動了,忽然聽到有人在畜欄外大叫道:“別打了,別打了,有你這麼對付馬的嗎?瞧你那點兒出息!”
牧民和我都停了下來。
畜欄外麵站著個大胖子,他戴著頂網球帽,身後是一輛方頭方腦的越野車。牧民立著眼睛說:“怎麼啦?對待畜生就得打,不打它能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