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實在沒得挑,因此也道:“算我一個。”

孫淼正欲去看趙之心,餘光裏卻掃過——“你幹什麼?!”孫淼震驚地問正往臉上戴口罩的孔鐺鐺。

“為什麼戴口罩,怕他們什麼,化妝怎麼了,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會以化妝為恥?!”

趙之心拉扯孫淼,示意她去聽飯堂門口的閑言碎語:“不是化妝,她們在說鐺鐺的臉,說她怎麼不去醫院,越化妝越嚴重。”

“痘痘妹!”忽就有人隔空喊道:“你臉上的粉都快糊成一鍋粥了,滿臉都是油,都能炒菜了!”

還有人問:“你那張修歪了臉的飯卡呢,不是說要公開展示嗎?”

孫淼隻覺喉間一堵,低下聲對孔鐺鐺道:“對不起。”

孔鐺鐺戴著口罩,埋頭從第三食堂門前快步走過,身後熱熱鬧鬧的社團招新與諷刺聲交雜,廣播裏的淺笑輕談伴隨音樂持續不斷。

鉛灰天色,陰雲低得似要落雨,食堂相隔的一條蜿蜒小河,河水烏黑,黑得如同墨魚汁。

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微腐氣息傳來。

“尼瑪。”孫淼路過時詛咒了一句,“化學樓又搞什麼?”

沒錯,第三食堂外不遠的一條河,河水正流經化學樓下,因此申大的學生皆已見怪不怪:因為有化學係存在,今日河水是祖母綠,明日就成了混沌一片,後日又會變得清澈見底……總之被化學係的那批人千方百計地變色玩,折騰到死。

孔鐺鐺邊走,邊忽地從口袋摸出手機,上q,改簽名,克製著唇角想笑的抽搐,指端按鍵,打字飛快:

#陰天,河水黑,一如心情。

……

翌日又到了大周末的預熱,禮拜五。

話說跟隨導師出差,原定半月後才會返程的學生會主席何淮山,忽在這日的大清早,透過秘書處向全體學生會幹部,群發了這樣一條召集短信:

#午休12:30行政樓601開會,不接受無理由缺席,會議發起人:何淮山。

同時與會的,還有申大校內bbs的幾個論壇版主與管理員,以及校園廣播站的負責人。

會議約定時間的最後3分鍾,宣傳部長宋可儀,領著她的副部長叢俊,珊珊來遲地推開了601的門。

會議室內一股沉寂凝結,何淮山淺灰襯衫,黑框眼鏡,一趟出差回來明顯消瘦,麵無表情地坐在會議桌後,尤顯冷淡嚴肅。

其餘學生會骨幹,無言陪坐,甚至對於宋可儀與叢俊的到來,無人表現出哪怕少許的關注。

“時間差不多了。”片刻後,何淮山低頭看了眼表,直奔主題,“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原因無需多說。昨天中午校園廣播站,誰能先告訴我,廣播的內容是什麼?”

廣播站站長,一直隻耳濡其文字、難以見其人的小個子學姐,這時主動將問題扛上身:“是校園新鮮事,討論了最近bbs非常紅火的幾個帖子。”

“紅火?”何淮山反問,“我記得,上周末我校bbs也有一篇帖子,通過貼吧流出,被各大媒體爭相轉發,最後紅火地上了貼吧熱議、微博熱搜、還有百度風雲。那帖子好像叫……”何淮山低頭看手機,“當一個人沉浸在包裝美化自己而不能自拔,虛榮心,奪眼球,是否已是這位高考狀元所剩無幾的最後追求?”

他全程無起伏地跟著手機照,讀罷抬眼:“這帖子我看了,寫得很不錯,從各個角度把申大的學子、精神、甚至是新生氛圍,全都暗諷得一文不值。我就想問問在座各位,這件事情真的會讓你們覺得臉上有光?”

此話一出,自然正中了某些人的心事,立時有人道:“當然不,這麼丟人的事,給我們申大抹黑才對。”

“說得沒錯。”何淮山露出他的招牌式淡笑,“那我還有問題,是要問在座的幾位論壇管理,換在以前,如果出現此類給申大丟人的帖子,你們是怎麼處理的?還有我當初在學生會的時候,又是要求你們怎麼處理的?”

最後幾個字話鋒轉厲,之前搶著回話之人心中叫糟,這麼明顯的話中有話自己怎麼聽不出,簡直,笨笨笨,蠢蠢蠢!

而座位被安排在會議桌外圍的bbs管理、與兩位版主,各自嘴唇囁嚅幾下,卻到底沒人接話。何淮山便把手機往桌上一放:“怎麼都不說話了?”

終有一位姓李的男版主,輩分最長,資格最老,帶頭回道:“學長你要求我們在發現有對申大的不利言論,甚至是風向引導時,第一時間刪/ 帖刪評論,嚴防相關言論流出校外,對我校造成不良影響……對不起。”一個一八五的大三漢子,深吸口氣,低眉順首道,“這次的確是我們疏忽了,我作為論壇任期最久的版主,願意承擔責任,引咎辭職。”

他身旁有人倒吸了口冷氣。

何淮山的眼鏡鏡片於不遠處略微反光,聲調仍是不疾不徐:“先不忙辭職,比起讓你辭職,我更想弄清楚一件事。作為一個不對外開放的校內論壇,上周日淩晨出的帖子,到了早上8點跟帖3000翻頁破七,這在曆史上已經實屬罕見了吧?那麼換做以前,你們應該第一時間發消息給上級部長、或是副主席知會一聲,但是我問過,你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