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嚴厲的命令語氣,孔鐺鐺竟然也不覺得特別生氣。

鬱錚把西服外套脫了,襯衫後背全是汗。不遠處,慫慫和排條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指著罵,罵他們喪盡天良,罵他們助紂為虐,罵這間學校害死條人命卻不想賠錢!

那經管樓內,趙院長坐在院長辦公室喝茶,和自己的下屬閑聊時冷笑不已:“一群無賴!就是想要錢唄,三天來一回,每天換撥人,這得是把全鄉下親戚都給拉來了吧。為了這趟路費,他們也得獅子大開口……”

回到逸夫樓下,排條人高馬大,舉著棒球棍:“別過來!你們這樣天天來學校沒用我跟你們說,遲早得讓警察逮進去,都文明點!不行找律師打官司,你說你們——臥擦,說了別過來,千萬別逼我!”

排條話沒說完,就被一位鄉下大嬸當頭啐了一口。他閉眼,忍著惡心,一臉抽搐。

慫慫卷著袖子替哥們出頭:“老子就不信了,今天還治不了你們!”

雙方正麵開懟——“嘿!嘿嘿!”鬱錚跑過去,試圖分開眾人,“有話好說,大家別激動!”

根本就沒用好嗎?孔鐺鐺在一旁看得最清楚,那幫人正愁找不著個目標發泄呢,校長躲著,保安不來,慫慫他們硬出頭,可不是槍打出頭鳥?

好在早上的校園路人不多,但這時圍觀的師生也有增無減。

鬱錚幫著勸架,忽然被一位阿姨抱著幅黑白照片擠來麵前。“我的兒啊!”那阿姨喊著就哭,“就這麼年紀輕輕就去了,可叫我這當娘的怎麼活?!你們這幫畜生,說他是自殺,你看,你看——”對方邊說,邊高舉了遺照推往鬱錚眼前,“這麼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自殺?!”

鬱錚伸手想把那照片推開,但四周都是人,推搡著,亂作一團。他又不敢使力,便叫對方逼著一連後退,耳邊接連傳來:“他可是死在你們學校,那來運屍的醫生都說,可不止死了一天!孩子擺在寢室裏,整整一個禮拜都沒人發現,屍體都臭了!你們這叫有作為,你們這叫沒責任?!那孩子得多可憐,死前得多難受,你們但凡多關心一點,但凡有個人去問問他,敲個門,那人能這樣嗎?!你看啊,看啊!!如果是你親人呢,如果死的是你家裏人呢,你就能看著他被塊布卷走——”

嗡——!鬱錚忽然一陣耳鳴,他斂了斂視線,去看對方,聲音再次恢複:“……人就是你們害死的,都是你們害死的……”

嗡——!

鬱錚一手捂住耳朵,另一手,於重重喘熄之時去推開那眼前照片。照片裏的黑白人臉,恍惚而扭曲,鬱錚竟一時難以看清,那照片裏的人,到底是誰……

胃部傳來隱痛,麵前眾人,明明嘴唇開闔大吵大嚷,但耳中卻隻剩下一陣又一陣令人眩暈的嗡鳴……鬱錚眨眼晃了晃頭,再張開,一瞬間,畫麵翻轉,記憶倒流——那年警方致電,Leon私宅,他飛車趕至……警笛,吵嚷,人頭攢動。他看到警車中被白布所掩的屍體,雙手顫唞,探指上前……

……初步估計,死亡時間已逾七日……為什麼會沒有人發現,除你之外,他還有什麼親人朋友嗎……

“……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們學校要怎麼賠給我?!我兒子死不瞑目,他就算在地底也不會閉眼,他一定會看著你們這群人遭報應……”

Vi,Leon視你為他最得意的接班人,看啊,哪怕到死,他手邊都擺著你當初的那期雜誌……可他如何對你,你又是如何對他……

他死了,你不就能取而代之了……

如果不是你,Leon會落得一敗塗地死不瞑目麼……

他到死都不能原諒你……

你怎麼還有臉來赴葬禮,看看遺照裏的人,他正在看著你……

“對不起……”鬱錚忽而大聲,於那逸夫樓的混亂之中,“對不起,對不起……”

慫慫最先察覺到不對,回頭大叫了一聲:“錚哥!”

鬱錚疊聲道歉,用力吸氣,眼前景象錯位顛倒,他猛地彎身,手握成拳,便將胃部死死抵住。孔鐺鐺遠處越看越覺有問題,當那人彎腰無法呼吸,她已奔前,將人一把扶住。

“死騙子!你怎麼了,別嚇我!”

鬱錚一把攥住孔鐺鐺的手,如救命稻草,用力至顫唞:“……胃痛……”

孔鐺鐺回頭大聲叫:“別再鬧了,死騙子不對勁!”

鬱錚就著她的手跪伏在地,排條一看這還了得,老大出事了,遂揚起棒球棍去與人拚命。然而對方人多勢眾,就是為鬧事而來,幾個成男皆是五大三粗,就算一個頂不上排條,兩三個一起上,當即把人往路邊一推。排條沒站穩,回頭——duang!腦門磕上了鐵皮垃圾箱。

“啊!”慫慫奔過去,“流血了!流血了!尼瑪我暈血……”話都沒說完呢,人就軟了下去。

孔鐺鐺這邊:“死騙子,你藥呢?!”

她已摸遍他全身各個口袋,全無發現時才聽到無比虛弱的回複:“吃光了……”

孔鐺鐺氣得想罵人,對方攥住她的那隻手,震得不能行,另一隻手,則大力抵住胃部,像想要碾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