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目睹這些保存了長時間的聖物一件接一件在煙火中消失,威廉絲毫不覺激動。有幾次,他也遲疑地停了下來;當他決心用少年時代的習作使變得微弱的爐火重新燃旺時,手裏仍然剩下一串珍珠,一條紗巾。

迄今為止,打他發蒙時起,凡是從他的筆端,從他的心靈流瀉出來的一切,他都仔細地保存了起來。現在,他的文稿還一捆捆地躺在箱子底,原本是收拾好了準備帶著去流浪的。可眼下解開它們,他的心境與當初在捆紮它們時是多麼不同哦!

有時我們在特定的情況下寫好一封信,加蓋上封泥,然而卻沒能送達該收信的朋友,而是又退回到了我們手中,過一些時候我們再將它拆開來,心裏便會產生十分異樣的感覺:在剝掉封泥的一刹那,我們似乎已開始和一個改變了的自我交流,和一個第三者交流。當我們的朋友解開第一包稿紙,將拆散了的頭幾本扔進火裏並看見它們熊熊燃燒起來時,便猛地讓同樣的感覺給攫住了。這時威爾納走進房來,奇怪怎麼會火焰熊熊,便問這是幹嗎呀。

“為了證明我是當真了的,”威廉回答,“我真要放棄一種自己缺少天賦的職業,”說著又將第二捆文稿扔進火裏。威爾納想要阻止他,但已經來不及。

“我不明白你幹嗎走極端,”威爾納說,“就算這些東西不是很出色吧,為什麼就一定得燒掉呢?”

“因為一首詩要麼出色,要麼就別存在。因為凡是沒有使其出色的天賦的人,都應克製住搞藝術的衝動,都應認真注意別受到任何的誘惑。自然呢,人人心裏都萌動著一種模糊不清的渴望,就是見到什麼都想模仿;但是僅有渴望,完全不證明我們身上也潛藏著力量,足以完成我們決心著手的事業。你隻看看那些兒童好啦。每次有走索人來城裏演出,他們都會學著在木條和隔板上走來走去,保持平衡,直至又有新的花樣吸引他們去玩。在我們的朋友圈子裏,難道你沒有發現類似情況?每當一位名家舉行了演奏會,就總有幾個老兄立刻跟著學起那種樂器來。有多少人像這樣胡闖一氣啊?誰能很快自行發現自己的愚妄,誰真叫有福之人!”

威爾納另有見解,討論變得熱烈起來,威廉不無激動地重新搬出那些已常常使自己苦惱的論據,對朋友的意見進行反駁。威爾納堅持認為,一種你隻有幾分喜愛和擅長的才能,就因為永遠不能發展到盡善盡美的境界便完全將它放棄掉,這是不明智的。生活中反正有許多餘暇需要填補,也可能慢慢就能搞出點既令我們自身,也使別人高興的名堂來哩。

我們的朋友對此想法完全不同,立刻搶過話頭,十分激動地道:

“你大錯特錯啦,親愛的朋友,如果你以為,用零七八碎地硬擠和拚湊的時間可以搞成功一件作品,而不是一開始構想就得讓它占據我們的整個靈魂。不,詩人必須完全生活於自我,生活於自己心愛的題材裏。他天生內心充實富足,胸中藏著一座不斷自行增長的寶藏,也必定帶著自己的珍寶過一種不受外界幹擾的寧靜幸福生活;這樣的幸福,可是一個富翁企圖以聚斂財富的辦法來獲得而得不著的嘍。瞧瞧那幫人是如何在追逐幸福和享樂的吧!他們的願望,他們的勞碌,他們的金錢,他們奔波不息,可追求何在?無外乎追求詩人天生便有的東西,追求享受世界,追求在別人身上同樣獲得對自身的感受,追求與許許多多經常無法協調一致的事物和諧地共存共處。

因此,目睹這些保存了長時間的聖物一件接一件在煙火中消失,威廉絲毫不覺激動。有幾次,他也遲疑地停了下來;當他決心用少年時代的習作使變得微弱的爐火重新燃旺時,手裏仍然剩下一串珍珠,一條紗巾。

迄今為止,打他發蒙時起,凡是從他的筆端,從他的心靈流瀉出來的一切,他都仔細地保存了起來。現在,他的文稿還一捆捆地躺在箱子底,原本是收拾好了準備帶著去流浪的。可眼下解開它們,他的心境與當初在捆紮它們時是多麼不同哦!

有時我們在特定的情況下寫好一封信,加蓋上封泥,然而卻沒能送達該收信的朋友,而是又退回到了我們手中,過一些時候我們再將它拆開來,心裏便會產生十分異樣的感覺:在剝掉封泥的一刹那,我們似乎已開始和一個改變了的自我交流,和一個第三者交流。當我們的朋友解開第一包稿紙,將拆散了的頭幾本扔進火裏並看見它們熊熊燃燒起來時,便猛地讓同樣的感覺給攫住了。這時威爾納走進房來,奇怪怎麼會火焰熊熊,便問這是幹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