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原諒，”威廉回答，“接收這禮物我真是為難，真是下不了決心。它似乎將抹去我所做的一點點事情，妨礙我自由地回憶一段幸福的經曆。在需要了結什麼的時候，錢是一種好東西；可我不希望，在貴府的記憶裏，我會完全給了結掉。”
“這是兩碼事，”男爵回答，“不過，以您自己的敏銳、細心，您該不會要求伯爵老是想著欠您的情吧；他可是一位把細心關照他人，待他人正直，看作是最大榮耀的男子漢啊。他不會注意不到您出了多少力，不會注意不到您為實現自己的意圖，如何犧牲了全部的時間，是的，他還知道為了加快準備的進度，您不惜花費掉自己的金錢。我要不能肯定地告訴他，他的謝意使您感到了快樂，我怎麼好再去見他呢？”
“如果我隻考慮自己，如果我隻依從自己的感情，”威廉回答，“不管有多少理由，我仍將頑固拒絕接受這份禮物，雖然它是這樣美好，這樣地高雅。不過我也不否認，它在置我於尷尬境地的同時，也解除了我迄今一直在自己家人麵前感到的尷尬，一直使我內心十分苦悶的尷尬。我既沒有開支好自己的金錢，也沒有支配好自己的時間，沒法向親人們做出交代；而今虧了伯爵大人的美意，我有可能心安理得地帶給我的親人們消息，說我在這條奇異的支路上找到了幸福。為了履行一種更高的義務，我犧牲了在這類情況下像敏感的良知一樣提醒我們的自愛；為了能無愧地去見自己的父親，我便在您的麵前感覺到慚愧。”
“真是奇怪，”男爵說，“從朋友和恩人手裏收受任何別的贈品都心懷感激，高高興興，接受起錢來卻會有這麼些莫名其妙的顧慮。人性還多的是類似的怪僻，喜歡製造出這樣的疑慮，並且精心加以培養。”
“在一切攸關名譽的問題上，不都是這樣嗎？”威廉反問。
“對對，”男爵回答，“包括其他一些偏見也是。我們之所以不願鏟除它們，就怕的是順帶著把一些香草也給拔掉了。不過每當某些人發現自己能夠也允許超凡脫俗，就總使我感到高興；我於是欣慰地想到那位睿智的詩人的故事：他為一座宮廷劇院寫了幾出戲，得到了皇上滿心的賞識。‘我得好好地獎勵他。’這位大度的君主說。於是朝臣向劇作家了解，他喜不喜歡什麼珠寶，或者他是否不屑於收受金錢的饋贈。針對這位使者的問題，劇作家十分風趣地回答道：‘我萬分感激聖上的恩典，既然聖上他每天都在從我們的袋裏拿走金錢，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就要恥於拿他的錢呢？’”
男爵剛一走出房間，威廉立刻數起他心目中的這筆意外之財，甚至不義之財來。當光燦燦的金幣從精製的荷包裏滾出來時，他似乎已初次預感到了麵前這些黃金的價值和珍貴；而通常，我們是要上了年紀才會有此體會的。他算了算，特別是考慮到梅利納答應要馬上還他那筆借款，發現自己現存的錢，剛好跟菲莉涅向他索要第一束花那天一樣多，不，甚至還多出了一點。審視著自己的天賦，他暗自感到心滿意足；麵對曾引導和伴隨他的幸運，他頗有一點得意。他隨即信心十足地提起筆來寫信；這封信將一下子解除他家庭的所有困窘，使他在此之前的所作所為變得十分光彩。他避免敘述事情的經過，而隻是神吹一通，讓家人去猜想他可能的經曆。他的錢包鼓脹，他憑本領掙錢，他贏得了大人們的恩典，女士們的青睞，他交遊廣闊，他體魄和精神都得到了鍛煉，他對未來充滿希望——如此一座美妙的空中樓閣，恐怕連海市蜃樓也不會來得更加稀罕神奇。
“請您原諒，”威廉回答，“接收這禮物我真是為難，真是下不了決心。它似乎將抹去我所做的一點點事情，妨礙我自由地回憶一段幸福的經曆。在需要了結什麼的時候，錢是一種好東西；可我不希望，在貴府的記憶裏，我會完全給了結掉。”
“這是兩碼事，”男爵回答，“不過，以您自己的敏銳、細心，您該不會要求伯爵老是想著欠您的情吧；他可是一位把細心關照他人，待他人正直，看作是最大榮耀的男子漢啊。他不會注意不到您出了多少力，不會注意不到您為實現自己的意圖，如何犧牲了全部的時間，是的，他還知道為了加快準備的進度，您不惜花費掉自己的金錢。我要不能肯定地告訴他，他的謝意使您感到了快樂，我怎麼好再去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