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墜下一片葉子,打旋落在地上,變成一個蹲著的小樹妖。
“你們肯幫我了嗎?”
“嗯,事成之後,我們要這棵樹身。”
“做棺材板兒?”
“嗯,你放心,本公子自己留著用。”
小樹妖抬起頭笑了,一雙眼睛像是湧進了星辰,那笑容好比冰雪初融,帶著春雨的氣息。這樹妖成年必定是個禍水,柳非銀這麼想著又覺得可惜,隻聽到樹妖歡快地說:“我叫綠意。”
「與其讓她傷心,倒不如讓她恨我。」
綠意遇見沈秋凡是在兩年前的冬夜。
也是這樣刮著北風的大陰天,店鋪關門早,街上沒什麼人,鬥詩的才子們都趕去望鄉樓小聚。綠意剛修成人形,隻能離開樹身幾丈遠,聞見果子鋪的老板娘關了門在家裏燉豬肉,肉香把她饞得要命,於是爬上牆頭張望,卻猛地聽見人說:“姑娘在牆上看風景嗎?”
綠意嚇了一跳,嗚裏哇啦地叫著跌下來。沈秋凡也沒防備,伸手便去接,兩個人摔成一團,說不上誰比誰慘。
沈秋凡家裏是做當鋪生意的,是城內的大戶,上麵有兩位兄長繼承家業,父親隻盼著他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綠意討厭這種見了姑娘就手足無措的書呆子,雖然是夜,還能見他頰紅似霞。綠意跳起來就瞪他,卻見這書呆子摔得爬不起來還口口聲聲說著,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可好之類的蠢話。
綠意懶得理他,冷哼一聲就回了樹身。
或許是因為有了那麼一場不太愉快的邂逅,綠意再見他就多留了一份兒心。這個書呆子每天都要經過離樹前,偶爾見書童陪著,他也是很和善,沒有絲毫富家子弟的架勢。偶爾遇見他的同窗,他也是擺著任人捏圓搓扁的好脾氣模樣。打劫的匪徒在他回家的路上守株待兔,他被圍在離樹下,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說著,父親隻準我帶這麼多銀子,怕被人訛了去。
那老實的模樣確實讓人看著生氣,可是綠意見別人欺負這老實人卻覺得更生氣。她使了點小法術,把那些人嚇得屁滾尿流地逃走。可是那書呆子卻不怕,朝著空氣躬身道:“多謝大俠出手相救。”
綠意從樹後走出來,沒好氣地說:“笨書呆,你沒長腿不會跑嗎?”
沈秋凡低聲輕笑,幹淨斯文的一張臉越看越順眼。從那天起這笨書呆每天都會在離樹下張望,看不見綠意就一臉失望的神色,若綠意出來凶他兩句,他便眉開眼笑。送繡帕,送玉簪,送繡鞋,隻是說家裏姐妹多出來的,一點也不會討人喜歡。
他也不管綠意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老實人也好騙,隻是說在附近人家做奴婢,他便信了。
終於有一日,天降了雪,綠意是妖精並不覺得冷,卻見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這邊跑,解下披風圍在她的身上,顧不上自己身上落滿了雪。
“綠意,若是你不嫌棄,這兩日我就跟父親說去你家提親如何?”
綠意眨著慧黠的眼睛看著他,覺得這書呆子越發的可愛:“為什麼要提親?”
“我……我不想你再受苦。”沈秋凡大膽地握住她綿軟的小手。
綠意看多了人情冷暖,總覺得人間情愛是靠不住的東西。那些男人們剛對心儀的女子海誓山盟,一轉頭又進了花柳巷跟陌生的女子說著甜言蜜語。後來她知道那叫逢場作戲,卻對男子更加的失望,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怕是最後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