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oe)設計,為世界之首創。全程一二二〇米,六分鍾就到了山頂站。 開普敦的屋宇,不論高低遠近,都像拜山教徒一般,伏了一地,從桌灣的碼頭和西北方的大西洋岸,一直羅拜到桌山腳下。但桌山畢竟通體岩壁,太陡峻了,開普敦爬不上來,隻好向坡勢較緩的獅山那邊圍了過去。俯視之中,除了正對著鄧肯碼頭,沿著阿德裏(Adderley)與雅士道(Heerengracht)那一帶的摩天樓簇之外,就百萬以上人口的大城說來,開普敦的高廈實在不多。當然不是因為蓋不起,而是因為地大,向東,向南,一直到福爾斯灣岸盡是平原,根本無須向空發展。 開普敦在南非有“母城”(Mother City)之稱,而桌山的綽號是“白發老父”(Grey Father)。這花崗石為骨,沙岩為肌的老父,地質的年齡已高達三億五千萬歲,但是南非各城之母迄今不過三百多歲,也可見神工之長,人工之短。 雅士道的廣場上有一座銅像,闊邊氈帽蓋著披肩長發,右手扶劍支地。有銅牌告訴我們,說是紀念荷蘭人梵利別克(Van Riebeek)於一六五二年四月六日建立開普敦城。當年從荷蘭航行到非洲南岸,要足足四個月。他領了三船人從一六五一年聖誕前夕起錨,才三個半月便在桌灣落錨。第二天他便在桌灣上岸,選擇建堡與墾種的地點。在他經營之後,遠航過路的水手終於能在此地補給休憩,開普敦也成了“海上客棧”。梵利別克領轄這片新辟地,凡十年之久,才奉調遠去爪哇,後來死在東方,官至印度評議會秘書。他自覺位不夠高,不甚得誌,身後卻被尊為開普敦開埠之父,甚至印上南非的大小四色鈔票,成為南非錢上惟一的人頭。 十八世紀初年,腳下這母城經過半世紀的經營,還隻有兩百戶人家。美國獨立戰爭期間,英軍曾擬攻占,卻被法國捷取,與荷蘭共守。一七九五年,陷於英軍,八年後,被荷蘭奪回。一八〇六年,再被英軍所占。十四年後,四千名英國人更移民來此,逼得梵利別克當年帶來的荷裔,所謂波爾人(Boer)者,紛紛退入內地,終於激起一八八〇年及一八九九年至一九〇二年的兩次英荷戰爭(AngloBoer War),簡稱波爾戰爭,又稱南非戰爭。結果是波爾人戰敗,在一九一〇年成立南非聯邦。一九六一年,經全國白人投票複決,僅以百分之五十二的多數決定改製為南非共和國,並且脫離大英聯邦。  [返回目錄]  
第三輯 憑一張地圖 山色滿城(2)
這種英荷對立的曆史背景,一直保留到今日。例如英文與荷文(Afrikaans,即南非荷裔使用的本地化了的變體荷文)並為南非的公用文字:四百五十萬白人裏,用英文的有一百七十萬人,用荷文的有二百六十萬。在印度後裔的八十萬所謂亞洲人中,說英語的占了六十萬。南非所謂的有色人種(The Coloureds)並不包括印度人及黑人,而是專指異族通婚的混血種,所混之血則來自早期的土人哈騰塔次(Hottentots)、荷蘭東印度公司從亞洲輸入的奴工,再加上早期的白人移民與後期的黑人。有色人種多達兩百六十萬人,其中說荷語的占兩百二十多萬,而說英語的隻有二十八萬。南非的二十一所大學裏,教學所用的語文也頗分歧。例如創校已有七十三年的開普敦大學,就是用英語教學,而我們中山大學的姐妹校斯泰倫巴希大學(Stellenbosch),則使用南非荷語。 政治上也是如此。荷裔開發的北方二省,一名奧倫治自由邦(Orange Free State),一名川斯伐爾(Transvaal),兩省之名都與波爾人北遷所渡之河有關。奧倫治乃南非最長之河,橫越北境而西注大西洋,越河而得自由。伐爾(Vaal)為其主要支流:川斯伐爾,意即伐爾對岸,也是北渡心態。 甚至首都也有兩個:川斯伐爾的省會普瑞托利亞(Pretoria)是行政首都,好望角的省會開普敦則是立法首都。一北一南,也是白人間的一種平衡。 2 我們走到纜車站後麵的小餐館去,等吃午餐。那店的三角牆用幹潔的花崗石砌成,白裏帶赭,還豎著一支煙囪,店名叫做鷹巢。我們索性坐到店外的露天陽台上去,雖然風大了一點,陽光卻頗旺盛,海氣吹襲,令人開胃。我坐的最近石欄,灰黑的石麵布滿花花的白苔,朝外一望,才明白為甚麼要叫鷹巢了。原來整個店就岌岌可危地棲在桌山西台的懸崖邊上,不安的目光失足一般,順著沙岩最西端的陡坡一路落啊落下去,一直落到大西洋岸的克利夫敦鎮,被一片暖紅的屋頂和前仆後繼的白浪所托住。再向南看去,盡管天色晴明,隻見山海相繆,峰巒交錯,蜿蜒南去的大半島節外生枝,又不知伸出多少小半島和海岬,彼此相掩,豈是一望能盡畢竟,我隻是危棲在鷹巢上而不是鷹,否則將騰身而起,鼓翅而飛,而逐飛行的荷蘭人之怨魂於長風與遠浪之間。 “你的咖哩牛肉來了,”淡巧克力膚色的女侍端來了熱騰騰的午餐。 大家也真餓了,便大嚼起來。坐在這麼岌岌而高的露台上,在四圍的山色與海氣之中,雖然吃的是館店的菜,卻有野餐的豪興。這是南半球盛夏的午晴時光,太陽照在身上,溫暖而不燠燥,不過攝氏二十五六度的光景。風拂在臉上,清勁而脆爽,令人飄然欲舉,有遠揚之意。這感覺,滿山的高鬆和銀樹(Silvertree)似乎都同意。不知從哪裏飛來了兩隻燕八哥,黑羽像緞一般亮,徑自停在我肘邊的寬石欄上,啄起麵包屑來。 3 “你看,山頂在起雲了,”我存指著遠處說。 這時正是黃昏,我們已經回到旅館。房間在二十七樓,巨幅的玻璃長窗正對著的,仍是那天荒地老永不磨滅的桌山。那山的龐沛體魄,密實肌理,從平地無端端地崛起,到了半空又無端端地向橫裏一切,削成一片三公裏長的平台,把南天鄭重頂住,盡管遠在五公裏外,仍然把我的窗子整個填滿。要是我離窗稍遠,就隻見山色,不見天色了。 我們在開普敦住了三天,最令我心動而目隨的,就是這屏山。雖然絕對的海拔隻有一千零八十七米,卻因憑空湧起,一無依傍,而東西橫行的山勢端端正正地對著下麵蜷伏的海城,具有獨當一麵之尊,更因魔鬼峰盤據在右,獅頭山鎮守在左,更添氣勢。最壯人心目的,當然還是桌山的大平頂,那奇特的輪廓與任何名山迥不相同,令人一瞥不忘。那形象,一切過路的水手在兩百公裏外都能眺見。 熟悉開普敦的人都認為:沒有桌山就沒有開普敦,他矗立在海天之間,若一道神造的巨石屏風,為腳底這小嬰城擋住兩大洋的風雨。中國人把山的北麵叫做山陰,開普敦在南半球,緯度相當於徐州與西安,日照的關係卻正好倒過來,等於在山之陽,有這座巨壁來蔽風留日,氣候自然大不相同。他俯庇著開普敦,太顯赫,太重要了,絕非甚麼background,而是一大presence,抬頭,永在那上麵,實為一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