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推婉約為正宗,我卻更為偏愛豪放詞。相較婉約詞的柔美蘊藉,豪放詞的雄渾悲壯令人熱血沸騰。在這樣一個以陰柔為美的時代,在這樣一個全民選秀的時代,我要是文化部部長,所有大小娛樂明星考豪放詞,不及格的吊銷明星執照,送去部隊鍛煉!我讓你們整天膩膩歪歪、哼哼唧唧。

豪放詞派至蘇軾形成,後辛棄疾將其開拓發揚。蘇軾與辛棄疾並稱“蘇辛”。兩人的詞雖都有豪放雄闊的特點,蘇軾詞卻偏於瀟灑疏朗、曠達超邁,而辛詞則給人以慷慨悲歌、激情飛揚之感。如果說,蘇軾是參透世事的一代宗師張三豐,那辛棄疾就是恩怨分明的蓋世英雄蕭峰。張三豐固然讓萬人敬仰,卻已登上神壇,隻可仰望;蕭峰一掌錯殺至愛,雁門關外自殺,不知讓多少人有淚如傾、扼腕歎息、痛心不已。蘇軾太聰明了,再大的委屈與亢奮,都能以曠達的胸襟化解,爾後歸於深沉的平靜。相比之下,辛棄疾熾熱的情感、執著的信念、悲情的絕望,讓我看見西風殘照下,一個“氣吞萬裏如虎”的英雄,壯誌未酬的落寞背影。

辛棄疾公元1140年生於曆城(今山東濟南),北宋已亡十四年。當時江淮以北地區淪於金人之手,生長在敵占區的辛棄疾自小目睹漢人所受的屈辱與痛苦,有著和小兵張嘎一樣的心路曆程。辛棄疾的祖父辛讚雖在金國任職,卻一直希望有機會“投釁而起,以紓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憤”,時常領著孫子“登高望遠,指畫山河”。看來愛國主義教育真的是要從娃娃抓起,仇恨在小辛心中播下種子,收複河山、報國雪恥成為畢生的目標與理想,一個有著燕趙俠義之氣的熱血男兒長大了。

公元1161年,金主完顏亮大舉南侵,後方的漢族百姓揭竿而起。二十二歲的辛棄疾振臂一呼,嘯聚二千人扯虎皮、豎大旗。不久,率部歸耿京起義軍,並力勸耿京歸宋,以圖大業。翌年,金人內訌,完顏亮在前線為部下所殺,金軍北撤,辛棄疾奉命南渡與南宋朝廷聯絡。北歸途中,聞叛徒張安國殺耿京,率部投金,義軍潰散。辛棄疾率騎五十餘名,奇襲金營,生擒叛徒張安國,帶回建康,交由南宋朝廷處決。這哪裏是南宋一個詞人,分明就是神雕大俠楊過!所以我看幼安,先是一個“看試手,補天裂”的英雄豪俠,爾後才是睥睨古今的詞人。宋人洪邁在《稼軒記》裏寫道:“齊虜巧負國,赤手領五十騎,縛取於五萬眾中,如挾毚兔,束馬銜枚,間關西奏淮,至通晝夜不粒食;壯聲英概,懦士為之興起!聖天子一見三歎息。”裏麵的描述雖然帶有文學誇張的色彩,可在中國曆代文人裏,有此壯舉的的確隻幼安一人。李白“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王之渙“少有俠氣,所從遊皆五陵少年,擊劍悲歌,從禽縱酒”,都沒落到實處,二十三歲的辛棄疾卻悶頭幹了血淋淋的一票。

“壯聲英概”的辛棄疾名顯一時,南宋朝廷任其為江陰簽判,自此開始了仕宦生涯。少年成名的辛棄疾躊躇滿誌,雄心勃勃,先後寫下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奏疏,力陳抗金撫國方略,未被當權者采納。這些奏疏廣為傳誦,朝廷在奏疏中看到了辛棄疾的實際才幹。

皇帝:“愛卿,隻要不提打仗,什麼都是好說的,以愛卿的才幹,戰場之外也大有可為嘛!”

辛棄疾:“這樣啊!可臣還是喜歡上陣殺金狗啊!(下邊唱,表情激昂)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皇帝:“愛卿別再說了,朕何嚐不想光複中原,中興大宋!朝廷有朝廷的難處,我們要等待時機。朕要吃飯了,你歌唱得很好,有空微我,一起去唱歌。”

皇帝下,辛棄疾(身影落寞,踽踽而行,鼓風機吹,黃葉飄飄):“等……我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