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貌相,否則何來“衣冠禽獸”“人麵獸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等這些話。紀念想,在這行做久了,許多事也就見怪不怪了。
郭海生點點頭,忽然看向紀念,十分曖昧地笑道:“比咱們程隊還俊。”
程齊長得大氣硬朗,板寸頭,古銅色的肌膚,一張臉棱角分明,刑警做久了,自然透著股剛硬的氣質,目光炯炯有神,嘴唇厚實有肉,倒顯出幾分性感。
紀念是隊裏唯一的女性,平時程齊又對她多有照顧,男未婚女未嫁,自然有好事的人想要做這現成的媒人。因此,同事們總愛時不時地打趣試探兩句,程齊沒說過什麼,紀念自然也不好太當真,和一群男人工作,不能夠顯得太小家子氣。
她隻好裝作沒聽見,微微一笑,丟下一句:“你們先忙,我去工作了。”
程齊還在審訊嫌疑犯,對方名叫談宗熠,穿著白色襯衫,咖色休閑褲,神情淡定優雅,沒有絲毫的焦躁不安。
早上,程齊帶著同事去談宗熠家時,他正坐在院子裏的桃樹下觀察一盤殘棋,神情專注,直到他們走到他麵前,他才平靜地抬頭。
程齊例行公事地將情況與他一說,並請他來局裏配合調查,他靜靜地聽著,末了,開口道:“你稍等,我去換件衣服。”
如此深藏不露,又平靜如水,程齊見過這麼多嫌疑犯,數他最特別。
“前天晚上九點至十一點鍾你在什麼地方?”他問。
“從水湖鎮開車回來。”
“經過集林路嗎?”
“那是最近的一條路。”他看向程齊。
“我們接到舉報電話,說看見你的車撞了人,肇事逃逸。”程齊語氣變得嚴厲。
那人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但神情卻變冷,他抬眼直視程齊:“那他也應該看見我在集林路被人襲擊,六個人堵在我車前。”
程齊一怔,問:“可有人證?”
談宗熠聞言,眼底忽的寒光一閃:“打舉報電話的不是嗎?”
程齊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但到底是辦案經驗豐富的刑警了,略略愣怔後,旋即反應過來,嚴肅地問:“因為被襲擊,發生爭執,所以你開車逃跑時撞死了人。”
“我不用跑。”談宗熠靜靜看著程齊,“六個人不到能讓我逃跑的程度。”
真張狂!但他神情依舊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程齊欲說什麼,談宗熠卻在他麵前開了口:“我想去看看死者。”
這一想法,和程齊不謀而合,他接下來要說的正是如此。
紀念正在屍檢所為解剖後的死者做縫合工作,程齊帶著他進來,喊了聲:“紀念。”
她轉過身,程齊指向身邊人對她說:“我帶嫌疑人認一下屍體。”
紀念點點頭,然後朝那人看了眼,下一秒,愣怔在原地,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Able!”紀念幾乎要尖叫出來,她半張著嘴,瞪大了眼睛,心在胸膛裏狂跳,身體不自覺地開始發顫。她唯恐自己看錯,屏著呼吸,再次細細打量一遍。清瘦白皙的臉,輪廓分明又不失柔和,雙眸烏黑純淨,五官精致,氣質優雅從容。
怎麼會這樣?這個人竟與Able長得一模一樣。
她臉色蒼白地盯著對麵那人,渾身戰栗,連牙齒都在不停打顫,寂靜中,聲音格外清晰,聽得人心髒頻頻發緊,難受至極。
程齊見狀,驚訝至極,同事這麼久,他從未見過紀念這個樣子,不由喊了聲:“紀念。”
紀念恍若未聞,她握緊雙拳,竭力使自己能夠平靜下來,但仿佛越用力,身體越不受控製。
“Able。”她咬牙喊出一個名字。這名字一脫口,就仿佛有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地紮在了她的心髒上,她疼得幾乎要暈眩。
對麵的男人抬眼看她,日光燈下,他的眼眸亮得驚人,透著令人心悸的冷漠。
“你認錯人了。”他的聲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啞。
紀念緊緊盯著他,分明一模一樣的臉,她看著他,腦袋裏嗡嗡作響,一口氣頂上她的胸口,她張著嘴巴大口呼吸,像瀕死的魚。
談宗熠不耐煩地轉頭看程齊,冷淡不耐地問:“她這是做什麼?”
程齊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開口:“關於這個案子,我隻說三點:第一,集林路沒有路燈,晚上這麼黑,又下大雨,舉報人居然能清楚地看見我的車牌?第二,我被人襲擊,六對一,即使我失手撞死了人,也算正當防衛,為什麼要跑?第三,既然有人看見車禍,為何不打急救電話,而是要等警察發現再報警?”
這是談宗熠來到警局後一次性說得最多的話,程齊怔了怔,旋即很快反應過來。
有人故意安排這一切?他這樣子似乎知道些什麼,程齊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談宗熠說完,徑直越過紀念,走到屍體旁,低頭看了眼道:“是襲擊我的人之一。”
在這過程中,紀念始終緊盯著談宗熠。他們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記憶裏Able是溫和的,嘴角總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而眼前這個人卻透著一股冰冷到極點的氣息,冷漠、疏離,目光銳利。
程齊還想說什麼,郭海生帶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進來,那人掏出名片遞給程齊,自我介紹道:“我是談先生的律師,顧瀾。”
顧瀾是天霆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這個事務所的名氣,行內人都知道,起初大家都笑話它囂張的名字,但後來它的表現的確令人誠服,現在已是沈氏集團的法務部的首席顧問。
程齊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對麵的男子,這人,是什麼背景?
紀念不關心他們說了什麼,她筆直僵硬地站著,全部精神都在談宗熠的臉上。
“紀念,怎麼了?”郭海生不明就裏,推了推紀念。
所有人再次看向她。
談宗熠轉身,準備與律師一起離開,紀念打量著他,修長而挺拔的身形,就連身高也與Able一致。直到他走到門口,她才如夢初醒般,立即抬腳追上去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