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和林喜兒一直在APL樓下,從九點鍾等到現在,將近六個小時了。
此時,她們正拿著手機看直播——談宗熠首次以APL董事長的身份召開記者會,並澄清肇事逃逸案。
一身黑色西裝,越發襯得身材挺拔修長,眉目清峻,他站在台上,嘴角噙笑,神情疏冷,整個人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迫人氣勢,仿佛天生就適合這樣的場合。
這一刻,紀念忽然覺得他離自己很遙遠,那個她熟悉的、與她相愛的Able,似乎被他刻意藏了起來。她看著他,心裏一陣酸楚難過。
“談董事長,你出國十年,在這期間對APL一切事務都不熟悉,如今突然回來擔任董事長,又是這樣年輕,會不會擔心沒法令董事會及集團員工信服?”
“首先,我不是突然回來擔任董事長一職,而是用了十年的時間準備。”
“談董事長,據說之前APL的決策者高信達總經理是你的繼父,那麼,你擔任APL董事長對你們之間的關係是否有影響?”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APL姓談,我在此謝謝他這些年留在APL,為APL所做的一切。”
“談董事長,關於肇事逃逸案,你還有什麼要和大家說的?”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永遠不要自以為做過壞事後會無人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
雖然記者們的問題個個刁鑽,但談宗熠的回答始終滴水不漏。
林喜兒按下暫停鍵,看向紀念:“妞,你有沒有發現,他說這話時,好像對著某個人說的,你看連目光都變了,冰冷狠戾。”
紀念聞言,仔細看著屏幕上他的眼睛,果然不假。
“豪門恩怨多。你說他不承認自己是Able,故意裝作不認識你,會不會因為他和人結仇了,怕別人對你不利?”現在,林喜兒與紀念共進退,已經把談宗熠當成了Able。
紀念皺眉看向她:“會不會你想多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誰還能對我怎麼樣啊。”
“哎呀,你可真單純。”林喜兒伸了個懶腰,“不管什麼年代,人都會為一己私欲做出一些齷齪陰暗的事情。”
林家雖不從商,但祖上一直從政,她的爺爺和父親都是政界要人,與林家來往的人也都是權貴,她從小耳濡目染,在這方麵,多少知道一點。
說起這些,紀念忽然想起了林喜兒自己的家事,於是問道:“你和你爸爸的關係現在怎麼樣?”
像林家這樣的高幹家庭,家教自然嚴格,可偏偏林喜兒性格張揚不羈,不聽管教。她常說,青春苦短,戀愛要趁早,瘋狂要趁早。早戀、翹課、離家出走,她什麼都做過,為此,不知挨了多少訓,可她仍然不知悔改。後來,更是為初戀男友徹底激怒了她的父親林政南。
“就那樣唄,他呀,恨不得從沒生過我這個不孝女。”林喜兒雖然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但眼睛裏依舊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這種感覺,紀念能夠了解。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談宗熠?”林喜兒大喊,打斷了紀念的沉思。
紀念抬起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可不正是他?人群中,他是最氣質卓然的。
他徑直去了停車場,很快開著一輛邁巴赫出來。
林喜兒開車比紀念快,因此坐駕駛座,她見談宗熠已經上路,立即驅車緊跟在後,第一次跟蹤別人,紀念不由緊張起來,一雙眼,緊緊盯著前方談宗熠的車。
“對了,我記得Able以前是不開車的。”林喜兒忽然想起這件事來。
紀念點點頭:“嗯,他說他不喜歡開車。”
四年未見,漫長得仿佛已過了一生,而他亦再世為人。
下午四點鍾,大多數人還在寫字樓裏工作,路上車流量不大,透過車窗望出去,太陽已悄然西落,天空出現了大片的火燒雲,灼烈燦爛,把湖麵照得波光粼粼,瑰麗壯觀。
談宗熠等紅綠燈時,眼角無意朝後一瞥,看見了那輛熟悉的牧馬人,那輛車跟在他後麵,與他保持著大約兩百米的距離。他伸手揉了揉眼角,心底湧出一股酸楚,這酸楚頂得他胸腔微微發脹。
下了高架橋,談宗熠忽地調轉方向盤,重新轉回市區,林喜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已過了紅綠燈,她也顧不上遵守交通規則了,闖過紅燈迅速追了上去。
“才從市區出來這又要回去,他想幹嗎啊?”林喜兒不解地嘀咕。
紀念看著她問:“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他見過你開車嗎?知道你的車嗎?”林喜兒問。
紀念搖搖頭:“沒有。”
她與他到現在也隻見過兩次麵,兩次都在警局,哪有機會看她開車?
“那就是咯,路上這麼多車,他哪能注意到我們?再說,就算注意到車,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也看不清裏麵的人啊。”林喜兒說。
前方,談宗熠的車開進了朝陽東區,這裏算是G市的娛樂城,大大小小的酒吧、KTV,以及各種高端會所。
他把車開到一間會所前停下,然後開門下車,穿著製服的保安立即過來,他將車鑰匙丟給他,然後大步走進去。
“綠野仙蹤”,林喜兒看著這間會所的名字,隨後也停下車。
她與紀念一起下車朝會所裏走去,門前站著穿黑衣白褲的接待生,看見她們時,對方目光怪異,林喜兒與紀念的全部心思都在談宗熠身上,因此並沒在意,徑直走向會所裏。
會所裏裝潢優雅別致,是浪漫的法式風情,前台小姐穿鵝黃色低領長裙,襯得膚白如雪,林喜兒與紀念走過去時,她神色微微一怔。
林喜兒沒等她開口,就主動問道:“剛才那位先生去了幾樓,我們一起的。”
前台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笑容甜美道:“你好,我們這是男士洗浴中心,兩位要是等人,可以先在樓下大廳稍作休息。”
聞言,林喜兒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微微有些窘迫,她看了眼紀念,她也是一臉尷尬的神色,但仍不死心地朝樓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