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低頭走得極快,不留神,與一個人迎麵撞上,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撲鼻而來,她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破爛,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對不起。”她小聲道歉,然後繞開他。
擦肩而過時,那人突然將她拽住,紀念驚恐地看著他,扭著身體想要掙脫掉他,可力氣不敵,最後反被推倒在地。
“跑、跑什麼跑,有、有沒有錢,拿、拿、拿點錢來給爺喝酒去。”他蹲下來,提著紀念的衣領說。
混合著酒精和口臭的味道撲鼻而來,紀念忍住胃裏的翻騰,拚命向後縮,她拖著哭腔搖頭道:“我沒錢。”
“沒錢。”他打了個嗝,“爺不信,爺要自己搜。”
紀念被嚇壞了,她一邊哭一邊推搡著那個醉漢:“我真的沒錢。“
醉漢嘴裏咕噥著:“少糊弄爺,爺自己來。”他一邊胡亂地朝紀念身上亂摸,一邊試圖解開紀念的衣服。
紀念邊哭邊向後退,雙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醉漢有些不耐煩,惡狠狠地將她推倒在地上,然後伸手給了紀念一耳光:“還說沒錢,沒錢不讓我看,一定是有錢,你不給,爺自己找。”
紀念被他推倒在地上,胳膊肘撞在堅硬的地上,疼得鑽心,她顧不得自己,隻想躲開眼前的醉漢。
“救命啊,救命!”她雙手緊緊地護在自己胸前,大聲哭喊。她嗓子都喊啞了,可回應她的隻有自己的回音,她在這刻,想起自己的父母,想他們如果在自己身邊該多好。
“求求你了,求求你。”紀念一邊掙紮一邊哀求,“我真的沒錢,求你放過我。”
醉漢壓根聽不見她的話,他半個身體的都壓在她身上,一雙手在她身上來回遊走,紀念渾身顫抖,她拚著最後一點力氣,雙腳撐地,一點點向後挪。
她的外套被他脫掉一半,他上半身趴在她身上,呼出的熱氣一直在她的脖子裏、臉上。
紀念恐懼到了極點,可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一邊哭一邊拚命躲,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舌頭,滿嘴的血腥和眼淚一起被吞進肚子裏。
忽然,她感覺後背碰到了什麼東西,她愣了愣,然後伸手去摸。磚塊!
紀念的心在胸口狠狠跳了幾下,一種求生的本能提醒著她,她背後的這塊磚是她的救命稻草。
紀念用力拿起她身後的磚塊,然後狠狠地朝醉漢砸去。醉漢被砸蒙了,抬起頭愣愣地看著紀念,他的頭被砸破了,有鮮血順著頭發淌下來,紀念趁機把他推倒在地,可他立即又站了起來,就在紀念已經絕望時,他卻突然直挺挺地仰麵倒下了。
紀念愣怔在原地,幾秒後,她起身拔腿就跑。她一口氣跑了很遠,直到把那條小巷遠遠地甩在身後,直到跑不動時她停下來,她茫然地看著四周,腦袋一片空白,一時間,她連自己家在哪也不記得了,崩潰地站在路邊號啕大哭。
路過的人見她一個小姑娘哭成這樣,都圍了過來,關切地問她怎麼回事。紀念哭得喘不過氣來,鼻涕眼淚爬滿整張臉,狼狽得不成樣子。大家看她衣服髒兮兮的,並且衣衫不整,心裏不免產生一些不好的猜測,隨即聯想起不遠處的工地。
可紀念顯然已情緒崩潰,除了哭,什麼也問不出來,大家隻好先報警。
那一夜,是紀念十六年來最混亂、驚恐的一夜。
出於一種自我保護的心態,她已不太記得具體細節了,隻記得自己被幾個警察圍住,耐心地問了她許久,她不想說也不知道怎麼說,隻好忍著心裏的抵觸和恐懼,帶他們回去。
她站在巷子口不敢進去,一個警察留下來陪她,其餘的都進去了,出來時,他們神情嚴肅。再接著,她就跟著警車去了警察局,警察見她害怕得不成樣子,隻好一個勁兒地安慰她。
警察問出她家裏電話後,又開始詢問當時發生的事情。其實,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心裏也明白,可工作規定是必須要給當事人做筆錄的。
十六歲的小姑娘,比自己女兒都大不了多少,警察不是不痛心的。
紀念想起了在巷子口時,其中一個警察從巷子裏麵走出來,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對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個警察小聲說:“人死了。”
死了?紀念的心跳幾乎都停了,下意識地想起自己砸向他的那一磚。
是她把他砸死的嗎?
紀念抬頭盯著麵前的警察叔叔,她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瞳仁烏黑,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他……死了?”
警察的心裏一陣難過,但有關案件,他必須實話實說:“死了。”
紀念仍保持著剛才的坐姿,隻是一雙瞳孔一點點放大,緊接著,眼淚簌簌落下,她咬著唇,不肯哭出聲。
許久後,她才鼓足勇氣把事情敘述出來,每說一個字,她心裏就一陣戰栗。
紀時天與姚樂芸趕來時,警察剛做好筆錄,她呆坐在座位上,目光呆滯,隔段時間,就會突然一陣顫抖。
姚樂芸走過去,輕聲喊:“念念。”
警察將他們叫過去看筆錄,姚樂芸倒抽一口冷氣,紀時天也看得膽戰心驚,忍著看到最後,見紀念身體上沒受什麼傷,才稍覺安慰一點。
他放下本子,疾步走到紀念麵前,他蹲下來,與她視線平行,小心翼翼地說:“念念,爸爸來了。”
姚樂芸在一旁默默垂淚,不管之前她們母女鬧了多少不愉快,可母親天性,在這一刻,她恨不得能替女兒受罪受苦。
“念念,沒事兒啊,沒事,都過去了,媽媽來了。”姚樂芸哽咽。
可是,不管他們說什麼,紀念都沒有回應。
他們將紀念從警察局帶回家,紀念到了家,就直接上樓回到自己房間,紀時天與姚樂芸不放心,一起跟著上去,紀念不說話,卻一直將他們朝外推,然後,鎖上門。
房間裏開著燈,明亮如白晝,她靠著床在地上坐著,腦海裏不斷回想著在那個巷子發生的一切。她不願意想,可大腦卻像被下了咒,不受她的控製,她越想越焦躁、難過。她拚命地捶打自己的頭,大口大口地呼吸,她不敢閉眼睛,一閉上眼睛,就仿佛看見那個被她砸死了的醉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