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來之後,又順手合上了門。
逆光隱去,他儒雅硬朗的輪廓顯在上方的穹頂之下。
沒有聲音,沒有細想,隻著那雙如春風般的眼眸,靜靜的凝視著那個跪在走道中央虔誠祈禱的女子。
他想,如果可以這樣看著一個人老去,那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蘇瑾沒有動,依然筆直的跪在地上,因為太過專注,所以壓根沒聽到身後的聲響。
“請你告訴我,我改名換麵,苟且偷生活了下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可以報仇。但是為什麼當我的仇人落得如此下場之後,我卻依然沒有感到開心呢?”
她的聲音本就清脆悅耳,此刻,卻染了一絲絲的悲傷,“她害死了我的父親跟我的孩子,還差點害死我,照理說,像她這麼罪大惡極的人,瘋了,都是便宜她了。可是,我為什麼感覺不到一點開心呢?一點複仇的快感,都沒有呢?”兩年,她計劃了兩年,從死裏逃生,為了報仇而付出的太多,是其他人無法想象到的。
隻是這一刻,她有的不是快感,而是反感。
白昕卉曾經為了將她從靳尊的身邊驅逐出去,不知動用了多少手段;而今,她為了讓他們遭到報應,受到懲罰,她動用的手段,也不下於白昕卉。
如果說是如此,那麼她跟靳尊跟白昕卉,到底有何區別?她讓雙手染上罪惡,真的是她願意的麼?
“因為你太善良……”有低微的歎息聲響起,隱隱綽綽,像是另一個國度而來。
“即使別人傷害了你,你也舍不得傷害別人。”你,就是你,這樣獨一無二的你。我的抹箏,哪怕換了名字,換了臉,也永遠換不了她的本性。
“你是神父?”她在光影裏閉眼微笑,卻是不睜開眼,保持著這個沉靜的氛圍。
不消他答,她早已開口,唇邊隱隱掛著一絲笑意,“謝謝你,神父,是你來指引我找到回家的路了麼?”
“你知道麼?我也不想傷害她,我也不想學著那麼強大,可是,”她的鼻尖兒一皺,“可是,我的親人都離我遠去了啊,他們都是被她害死的,若是沒有她,我就不會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的心一疼,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那方的人兒筆直的跪在過道中央,那淡淡的言語中透著哀戚,讓他的五髒六腑也跟著一緊,繼而強撐著微笑,“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遇到那麼一些人,那麼一些事,或許會公平,或許會很不公平。現實由不得我們軟弱,我們自暴自棄,同樣,有些事情,該做的,我們必須去做!”
“你為你的親人討回那份公道的心,沒有錯。”
她的命運如此糾葛,糾葛到讓他想好好把她珍藏一起,換下一輩子的時間,一生一世嗬護愛惜。
“可是……”她在光影裏苦笑,依然是那樣正襟危坐的姿勢,“可是她瘋了,你知道嗎?是被我逼瘋的,”那些事是誰做的,她知道,恐怕靳尊也知道。
所以他告訴她,白昕卉已經被她蘇瑾逼瘋了,求她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