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陣雨來了,雷鳴電閃,雨越下越大,我越跑越快,花了約二十多分鍾的時間才趕到位於正定縣城中心的縣革委會第二招待所。招待所是老式建築結構的,中間為尖頂的鋪著灰瓦的瓦房,一排排的房間標誌很清晰,很容易找到想要找的房間號。我看到要找的房間房牌號時剛想敲門進去,低頭一看自己的狼狽相,莫可名狀,小腿腳踝處全是泥水,挽起的褲腿也濕了半截,披著的塑料布還不停地向下滴答著雨水,這時進屋見老師會是什麼樣子呢?

於是,等褲子稍幹,雨稍小後,我走到這排房子的盡頭,找了個寬敞處,用淌下的房簷雨水衝洗了滿是泥水的雙腳和小腿,放下挽著的褲腿,穿上塑料包中的膠鞋和“海魂衫”,將自己整理妥當,看看還像那麼回事兒了,才轉身向麵試老師所在的房間走去。敲門後應聲進屋,我立於屋子中央,環顧四周,見房間兩側各有一張常見的簡易單人床,床上各有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青人麵對麵側臥著在聊著什麼,見我進來都麻利地起身相迎,其中一位指著桌前的一把椅子說道:“坐下吧,小夥子。”我受寵若驚,先自報了家門:“我叫李計留,是來麵試的,是不是二位老師要麵試我?”說著順勢從褲口袋裏取出那封介紹信交給對我說話的老師。另一位老師順口答道:“沒錯!我們倆是石家莊地區衛校委派來的。”聽了這句話,我才放心地將椅子放在屋子中央慢慢坐下。這個位置正好方便兩位老師問話,我也便於回答問題。剛坐下還稍微有點兒緊張,緊緊攥著雙手。這時,一位老師好像發現了什麼,突然發問:“嘿!小夥子,剛才下了好一陣子大雨,嘩嘩的,你從哪兒來的?衣服怎麼是幹的?沒有淋濕哩?”我一聽問話好比聊天,挺和氣親切也就不感到緊張了,忙答道:“老師,我是從城西距這裏三四裏路的一個村子一路跑來的,衣服和鞋子是用塑料布包著夾在腋下帶來的,剛才在屋外用房簷瓦口裏淌的水洗了洗腳和上身後才換上的。”另一位老師問道:“你怎麼不穿上,著涼得病怎麼辦?”

我說如果穿上淋濕了沒的換,到這兒就沒法見你們了。再者就是農村幹農活夏天沒有穿上衣和鞋子的習慣,一條大製服褲衩穿一夏天,今天進縣城是為了見你們我才找了這身衣服和鞋換上的。兩位老師聽了對視一眼,就沒再接著問這個話題,而是轉向了正題。其中一位老師從自己床頭上的一個大紙信封中取出幾頁紙(參加工作後我才知道那個大紙信封叫檔案袋)。其中一張與我有關,老師讀出我的名字後又讓我拿鋼筆在紙上寫了一遍,又仔細地看了看我遞上的介紹信,這才開始麵試問話。麵試話題先從家庭出身成分開始,依次是個人簡曆、愛好、目前工作現狀和學習願望、誌向等等,我一一向二位老師如實做了回答:我叫李計留,1956年出生於河北宣化一個軍人家庭。那年,父親任當地駐軍第65軍193師579團上尉副連長。我父親1947年在解放石家莊戰役前入伍,參加華北野戰軍第六縱隊,入伍後曾參加解放石家莊,攻打新保安,攻克太原、洛陽,進軍大西北,攻占蘭州、銀川等著名戰役。朝鮮戰爭爆發後於1951年2月隨第二批入朝參戰部隊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戰場,參加了著名的五次戰役。戎馬從軍十餘年,光榮負傷十餘次,榮獲各種勳章十枚。因戰鬥受傷致殘,父親於1958年轉業到駐軍農場工作。後因張北壩上寒冷的氣候不斷侵襲,加重了父親在朝鮮戰爭時期爬冰臥雪所造成的關節疾患,身體諸多關節因寒冷導致舊疾複發痛苦難耐,不得不於1962年一方麵聽從組織安排,另一方麵響應黨中央號召大力支援農業生產,帶領著一家妻兒老小回到了家鄉——河北正定,回鄉務農。此後,父親一直擔任村黨支部副書記、大隊長、治保主任等,默默無聞地工作和勞動,和母親一道拉扯我們兄妹四人長大。說起父母的經曆,我如數家珍,原因是我自記事兒起就愛聽父親講打仗的故事,雖說斷斷續續、隻言片語,但我都記下了,加上長大後我又看了不少近代史書和電影,就把我父親的故事敘說得更加完整些了。就這樣,我說他們倆聽,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這時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