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1 / 3)

於是我和芹菜扔下奶奶和瓜娃,使足了腳力朝武勝驛飛奔。趕到武勝驛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我和芹菜從武勝驛東頭的街道進去,小小的鎮子街上已經杳無人跡,甚至連一盞燈火都沒有。戰爭猙獰的濃雲迷霧籠罩在人們的頭上,人心惶惶,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也隻好盡量躲進了自己認為能夠保命的處所,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留到外麵。死一般的寂靜中,我們行進在墳場一般的街道上,由不得後脊梁發涼,寒毛直豎。芹菜挽住了我的胳膊,緊緊依偎著我:“三娃哥,洪三爹不會有事吧?”

我攬著她的肩頭,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我自己:“不會吧,說不定王先聲他們得到的是謊信,我爹他們到哪裏他們咋能知道?再說了,現在共產黨的勢力多大,就算王先聲他們想抓我爹,也沒那麼容易。”

我的話剛剛出口,一陣密集的槍聲傳了過來,活像是誰在用槍聲回應我。我和芹菜不約而同地把槍拔了出來,急匆匆朝槍響的方向奔了過去。槍響的方向就在鎮子的西頭,而楊叔叔的家就在那個方位。

接近楊叔叔家的時候,槍聲停止了,隨即我們聽到了人的喊聲:“姓王的,你們被包圍了,隻要你放人,什麼條件都好談。”

一聽聲音就知道,喊話的是雞鱉子。聽到王先聲他們被包圍了,我和芹菜都鬆了一口氣,果然讓我說中了,共產黨的勢力現在很大很強,王先聲想抓我爹他們,卻反而讓我爹他們給包圍了,這是我和芹菜共同的判斷。我和芹菜手牽手地急速奔跑,旁邊的巷子裏衝出來兩個人攔截住我們:“站住,幹啥的?”

突然冒出來的人反倒把我和芹菜嚇了一跳,我們倆本能地將手裏的槍掩到了身後:“不幹啥,走親戚的。”

那兩個人一個原地不動,槍口緊緊地對著我們,另一個走了過來:“大晚上的,走什麼親戚?”

我和芹菜從來沒有單獨遇到過這種情況,以往也有碰上盤查的國民黨兵,大都是奶奶出麵應對,這一次要我們自己應對,而且麵對的人沒有穿製服,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我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我、我們是回娘家的。”芹菜反倒比我強,鼓搗出來一句話應對。

旁邊舉槍對著我們的人忽然提醒我們跟前的人:“小心,他們的手背在後麵。”

“手背在後麵幹啥?把手拿出來。”站在我們跟前盤問我們的人端起了槍。

我們的手裏都握著槍,當時聽到槍響,我們本能地就拔出槍似乎馬上要跟別人幹仗,這個時候要再想把槍別回腰裏,已經沒了機會。可是,如果把手亮出來,人家看到我們手上的槍肯定馬上就會開槍射擊,將我們就地擊斃。這不難理解:暗夜之中,不明身份,戰爭年代,刀槍相對,誰也不會,或者說誰也沒有機會為了確認對方的身份而讓自己冒生命危險。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開槍,唯一判斷正誤的標準就是誰先把誰打死,誰先死誰就犯了錯誤,隻能自認倒黴。

然而,我和芹菜卻陷進了困境,困境的根源就是上麵說的規則並不適用於我們。我們無法不問青紅皂白就開槍射殺對方,也無法讓對方不要射殺我們。我們之間形成了僵局,而且這個僵局維持的時間是以秒計,瞬間僵局破裂就能夠石破天驚、生死立判。瞬間很短,但對於芹菜來說卻足夠了,她一聲不吭猛然發動,而且她的目標不是站在我們跟前的人,而是站在一旁用眼睛和槍口死死盯住我們的人。她形如鬼魅一般飄忽而至,那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裏的槍已經到了芹菜手裏。我的反應慢了一拍,芹菜已經將那人的槍下了,我才動手,盡管我是奶奶手下的差生,但是動作和速度卻仍然是對方無法抵抗的,我的動作也比芹菜笨拙了許多,我貼身而前,空著的手撥開了他的槍,拿槍的手順便用手槍的槍柄在他的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我和芹菜將這兩個倒黴貨用他們的褲腰帶捆了,又扒下他們的上衣把他們的腦袋給包上。

“三娃哥,這兩個人就這樣扔在街上?”芹菜提醒我。

我說深更半夜,街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就扔在這,誰還顧得上他們。說完,我們倆心急火燎地朝槍響的方向,也就是楊叔家的方向奔了過去。

這個時候槍聲又開始大作,期間還夾雜著亂哄哄的喊話聲:“你們不要再頑抗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緊投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聲音仍然是雞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