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看法中,已經初露端倪。1924年他在寫給波恩的信中堅稱:“我決不願意被迫放棄嚴格的因果性,並將對其進行強有力的辯護。我覺得完全不能容忍這樣的想法,即認為電子受到輻射的照射,不僅它的躍遷時刻,而且它的躍遷方向,都由它自己的‘自由意誌’來選擇。”
舊量子論已經讓愛因斯坦無法認同,那麼更加“瘋狂”的新量子論就更使他忍無可忍了。雖然愛因斯坦本人曾經提出了光量子假設,在量子論的發展曆程中作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但現在他卻完全轉向了這個新生理論的對立麵。愛因斯坦堅信,量子論的基礎大有毛病,從中必能挑出點刺來,迫使人們回到一個嚴格的,富有因果性的理論中來。玻爾後來回憶說:“愛因斯坦最善於不拋棄連續性和因果性來標示表麵上矛盾著的經驗,他比別人更不願意放棄這些概念。”
兩大巨頭未能在科莫會議上碰麵,然而低頭不見抬頭見,命運已經在冥冥中安排好了這樣的相遇不可避免。僅僅一個多月後,另一個曆史性的時刻就到來了,第五屆索爾維會議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召開。這一次,各路冤家對頭終於聚首一堂,就量子論的問題作一個大決戰。從黃金年代走來的老人,在革命浪潮中成長起來的反叛青年,經典體係的莊嚴守護者,新時代的冒險家,這次終於都要作一個最終了斷。世紀大辯論的序幕即將拉開,像一場熊熊的大火燃燒不已,而量子論也將在這大火中接受最嚴苛的洗禮,鍛燒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來。
布魯塞爾見。
*********
飯後閑話:海森堡和德國原子彈計劃(一)
如果說玻爾-愛因斯坦之爭是二十世紀科學史上最有名的辯論,那麼海森堡在二戰中的角色恐怕就是二十世紀科學史上最大的謎題。不知多少曆史學家為此費盡口水,牽涉到數不清的跨國界的爭論。甚至到現在,還有人不斷地提出異議。我打算在這一章的飯後閑話裏專門地來談一談這個話題,這件事說來話長,可能要用掉一整章,我們還是廢話少說,這就開始吧。
納粹德國為什麼沒能造出原子彈?戰後幾乎人人都在問這個問題。是政策上的原因?理論上的原因?技術上的原因?資源上的原因?或是道德上的原因?不錯,美國造出了原子彈,他們有奧本海默,有費米,有勞倫斯、貝特、西伯格、魏格納、查德威克、佩爾斯、弗裏西、塞格雷,後來又有了玻爾,以致像費因曼這樣的小字輩根本就不起眼,而洛斯阿拉莫斯也被稱作“諾貝爾得獎者的集中營”。但德國一點也不差。是的,希特勒的猶太政策趕走了國內幾乎一半的精英,納粹上台的第一年,就有大約2600名學者離開了德國,四分之一的物理學家從德國的大學辭職而去,到戰爭前夕已經有40%的大學教授失去了職位。是的,整個軸心國流失了多達27名諾貝爾獲獎者,其中甚至包括愛因斯坦、薛定諤、費米、波恩、泡利、德拜這樣最傑出的人物,這個數字還不算間接損失的如玻爾之類。但德國憑其驚人的實力仍保有對抗全世界的能力。
戰爭甫一爆發,德國就展開了原子彈的研究計劃。那時是1939年,全世界隻有德國一家在進行這樣一個原子能的軍事應用項目。德國占領著世界上最大的鈾礦(在捷克斯洛伐克),德國有世界上最強大的化學工業,他們仍然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科學家,原子的裂變現象就是兩個德國人——奧托哈恩(Otto
Hahn)和弗裏茲斯特拉斯曼(FritzStrassmann)在前一年發現的,這兩人都還在德國,哈恩以後會因此發現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當然不止這兩人,德國還有勞厄(1914年諾貝爾物理)、波特(Bothe,1954諾貝爾物理)、蓋革(蓋革計數器的發明者,他進行了α散射實驗)、魏紮克(KarlvonWeizsacker)、巴格(ErichBagge)、迪布納(KurtDiebner)、格拉赫(WaltherGerlach)、沃茲(KarlWirtz)……當然,他們還有定海神針海森堡,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之一。所有的這些科學家都參與了希特勒的原子彈計劃,成為“鈾俱樂部”的成員之一,海森堡是這個計劃的總負責人。
然而,德國並沒能造出原子彈,它甚至連門都沒有入。從1942年起,德國似乎已經放棄整個原子彈計劃,而改為研究製造一個能提供能源的原子核反應堆。主要原因是因為1942年6月,海森堡向軍備部長斯佩爾(Albert
Speer)報告說,鈾計劃因為技術原因在短時間內難以產出任何實際的結果,在戰爭期間造出原子彈是不大可能的。但他同時也使斯佩爾相信,德國的研究仍處在領先的地位。斯佩爾將這一情況報告希特勒,當時由於整個戰場情況的緊迫,德國的研究計劃被迫采取一種急功近利的方略,也就是不能在短時間,確切地說是六周內見效的計劃都被暫時放在一邊。希特勒和斯佩爾達成一致意見:對原子彈不必花太大力氣,不過既然在這方麵仍然“領先”,也不妨繼續撥款研究下去。當時海森堡申請附加的預算隻有寥寥35萬帝國馬克,有它無它都影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