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那個在心理上讓人覺得牢固可靠的世界就崩塌了(或者,“坍縮”了?)。不管上帝擲不擲骰子,他給我們建造的都不是一幢在一個絕對的外部世界嚴格獨立的大廈。它的每一麵牆壁,每一塊地板,每一道樓梯……都和在其內部進行的種種活動密切相關,不管這種活動是不是包含了有智能(意識)的觀測者。這幢大樓非但不是鐵板一塊,相反,它的每一層樓都以某種特定的奇妙方式糾纏在一起,以致於分居在頂樓和底樓的住客仍然保持著一種心有靈犀的感應。
但是,如果你忍受不了這一切,我們也可以走另一條路,那就是說,不惜任何代價,先保住世界的實在性再說。當然,這樣一來就必須放棄定域性。我們仍然有可能建立一個隱變量理論,如果容忍某種超光速的信號在其體係中來回,則它還是可以很好地說明我們觀測到的一切。比如在EPR中,天際兩頭的兩個電子仍然可以通過一種超光速的瞬時通信來確保它們之間進行成功的合作。事實上,玻姆的體係就很好地在阿斯派克特實驗之後仍然存活著,因為他的“量子勢”的確暗含著這樣的超距作用。
可是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也許並不會覺得日子好過多少!超光速的信號?老大,那意味著什麼?想一想愛因斯坦對此會怎麼說吧,超光速意味著獲得了回到過去的能力!這樣一來,我們將陷入甚至比不確定更加棘手和叫人迷惑的困境,比如,想象那些科幻小說中著名的場景:你回到過去殺死了尚處在繈褓中的你,那會產生什麼樣的邏輯後果呢?雖然玻姆也許可以用高超的數學手段向我們展示,盡管存在著這種所謂超光速的非定域關聯,他的隱函數理論仍然可以禁止我們在實際中做到這樣的信號傳遞:因為大致上來說,我們無法做到精確地“控製”量子現象,所以在現實的實驗中,我們將在統計的意義上得到和相對論的預言相一致的觀測極限。也就是說,雖然在一個深層次的意義上存在著超光速的信號,但我們卻無法刻意與有效地去利用它們來製造邏輯怪圈。不過無論如何,對於這種敏[gǎn]問題,我們應當非常小心才是。放棄定域性,並不比放棄實在性來得讓我們舒服!
阿斯派克特實驗結果出來之後,BBC的廣播製作人朱裏安布朗(JulianBrown)和紐卡斯爾大學的物理學教授保羅戴維斯(PaulDavies,他如今在澳大利亞的Macquarie大學,他同時也是當代最負盛名的科普作家之一)決定調查一下科學界對這個重要的實驗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們邀請8位在量子論領域最有名望的專家作了訪談,征求對方對於量子力學和阿斯派克特實驗的看法。這些訪談記錄最後被彙集起來,編成一本書,於1986年由劍橋出版社出版,書名叫做《原子中的幽靈》(TheGhostintheAtom)。◆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閱讀這些訪談記錄真是給人一種異常奇妙的體驗和感受。你會看到最傑出的專家們是如何各持己見,在同一個問題上抱有極為不同,甚至截然對立的看法。阿斯派克特本人肯定地說,他的實驗從根本上排除了定域實在的可能,他不太欣賞超光速的說法,而是對現有的量子力學表示了同情。貝爾雖然承認實驗結果並沒有出乎意料,但他仍然決不接受擲骰子的上帝。他依然堅定地相信,量子論是一種權益之計,他想象量子論終究會在有一天被更為複雜的實驗證明是錯誤的。貝爾願意以拋棄定域性為代價來換取客觀實在,他甚至設想複活“以太”的概念來達到這一點。惠勒的觀點有點曖昧,他承認一度支持埃弗萊特的多宇宙解釋,但接著又說因為它所帶來的形而上學的累贅,他已經改變了觀點。惠勒討論了玻爾的圖像,意識參予的可能性以及他自己的延遲實驗和參予性宇宙,他仍然對於精神在其中的作用表現得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