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天色微亮時,北城門開了,我將頭發包成已婚婦人的發式,蘇幕牽著我的手,守城的將士看了蘇幕的戶籍,“去哪兒?”

“回大人,我帶拙荊出門收賬。”蘇幕又拿出一章借據,“這是東家的田,今年收成大好,東家派小人去田下加一成田租。”

我麵色不好,昨晚上在那家小客棧裏歇了小半夜,客棧老舊,牆壁也破損,隔壁一對夫妻鬼打架的聲音不斷傳過來,肉貼肉的聲音,我一直抿著嘴,蘇幕將床鋪好,他自己在窗前靠著椅子休息。到了後半夜,隔壁夫妻又開始了,我睜著眼,根本睡不著覺。

“你這憨子,別的不行,這上麵倒是有幾分功夫”,說罷,就開始‘咿咿呀呀’的叫喚,男人喘著粗氣,女人哼哼唧唧,我似乎感覺隔著薄薄的土牆,我的床鋪也跟著在顫抖。

蘇幕睜開眼睛,“睡吧,明早我們就走,嗯?”

我喉間是幹澀的,隔壁是夫妻也好,是偷情的也好,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崔蓬蓬也不過是個殘花敗柳,我是崔家大小姐時尚可輕賤這些人,到了如今,我又是什麼呢。我脫了華麗的衣裳,離開了我爹,我崔蓬蓬甚麼也不是,不過是個不知貞潔的髒丫頭罷了。

夜裏兩個時辰就這麼過去了,伴隨著隔壁那惡狠狠的衝刺聲,也隨著這床榻的飄搖動蕩,我迷迷糊糊時,蘇幕叫我,“蓬蓬,起來,快起來,天要亮了。”

窗外的月亮才要隱沒,那頭的太陽還沒起來,我和蘇幕躲在要出城的人群裏,那兵士檢查了蘇幕的出城憑證,便來問我,“你的呢?”

蘇幕賠笑,“拙荊......”

我心裏一緊,蘇幕握著我的手,又給那兵士一錠銀子,“敢問大人,我們......”

那兵士看了我一眼,揮揮手,“放行!”

我與蘇幕才走過城門,後頭一隊殿前司衛隊就到了,“關城門,男人可放行,女人都留下,大人要一一查驗!”

我回頭看了這巍巍金陵城一眼,這是生養我十八年的地方,城門緩緩關上之時,我瞧見了裏頭高頭大馬上的葉清臣,他穿一身白袍,冷峻薄情,就似君臨城下。

蘇幕拉著我,“不要回頭。”

我其實也不想回頭去看,但我不舍這繁華都城,不舍這青山綠水,不舍秦淮烏衣,我也,不舍他。

蘇幕與我將將步出官道,後頭的城門就開了,一匹駿馬飛馳出來,官道往外就是田壟,蘇幕將我往棉花地裏一扯,粗礪的棉花枝子割破我羅裙,葉清臣騎著馬在三丈外的官道上來回逡巡,駿馬上的白衣狀元郎,我目光落在他的靴子上,白山茶官靴,他已做了檢校衛指揮使。

“蓬蓬,你在嗎,我知道你在,你出來。”

“蓬蓬,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你出來,好嗎?”

我躲在田壟裏,天色已明,晨光熹微,已有勞作的婦人們下地,瞧見這麼一個俊俏少年郎君,她們紛紛擠在一堆捂嘴偷笑,還有一個大膽的,出口調戲,“我就是鵬鵬,敢問大人是否找我?”

葉清臣冷著麵孔,“蓬蓬,你要是還不出來,我就一把火燒了這棉花地,你趕緊出來。”

他聲勢驚人,完全不似在說笑話。

我抿著嘴,手掌握成拳,準備走出去,蘇幕拉著我手臂,我與他對視一眼,他用眼神警告我,讓我不要動。

城內駛出一駕馬車,馬車在官道上停下了,車上走下來一個著紫袍扣金玉帶的人,他姿容甚美,輪廓清晰,相貌竟與今上有七分相似,隻是聖上病弱白皙,這位紫袍男子更英挺偉岸一些。總之李家的人都是好看的,但不知這是哪位大人物,我在京城這些年竟然從未見過他。

“葉大人好大的威風,這上好的良田說燒就燒,不知燒田的理由是甚麼,本王愚鈍,還請大人告知一二。”

紫袍男子緩緩開口,他聲音不如葉清臣和煦輕軟,但又清晰有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