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波光粼粼,我朝外頭看,“天涼了,瞬息的功夫,天就這麼涼了。”
宋雲衣也癡癡的望著窗外,“聽說現在邊境又不太平了,也不知道此去鳳翔,將來能不能平安活到終老。”
我歎氣,“不管怎麼說,你頂著宋家的名頭出嫁,如今就是宋家的姑娘,誰敢與你為難?”
她低頭一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幾斤幾兩,別人不曉得,我自己心裏是曉得的。”
宋雲衣就是這點好,不管什麼時候,她都知道自己是誰。不似我爹說我,隻要被人哄一哄,就會得意忘了形。
我伏在小桌上,她說:“你去榻上睡,當心明日頭疼。”
江上行數日,覺得世上已千年,我與宋雲衣分別的時候,船到了漢口,她要乘馬車轉道去鳳翔,我則與蘇幕去龍門。
我沒有行囊,兩手空空,隻頭上包著一塊方巾,宋雲衣送了許多衣物給我,“天氣漸漸涼了,當心凍到肚子裏的孩子”。
她又指著蘇幕,“明月,那位壯士恐怕是心儀你的,你若不中意他,我看還是早日說清楚的好,要是將來生出誤會,你們孤兒寡母恐怕會艱難了。”
宋雲衣當日的話我沒有聽,我不知道蘇幕與我會因為這個孩子,成了後半生的仇人。
她身後兩個婆子懶洋洋的,似剛剛睡醒了一場大覺,我低聲同她說:“你這兩個媽媽不能走,等她們送你到了地方,安定下來,才能放她們離開。”
宋雲衣回頭看了一眼,“顧媽媽還好,劉媽媽成日說身上疼,想要在漢口瞧病。”
我拍拍宋雲衣的手,笑一笑,“那簡單,你就陪著她瞧病,病甚麼時候瞧好了,再一道出發。如果明日那位顧媽媽也病了,那更好,大家一道留在漢口,誰病了都一樣。總之要走你們一道走,要留,那就大家一起留。”
宋雲衣點頭,“嗯,那我就跟著她們,她們去哪,我都跟著。”
話也隻能說到此處了,蘇幕牽來兩匹馬,我與宋雲衣告別,“咱們就此別過,山水有相逢,或許將來還有再見的一日。”
我與蘇幕往西北而去,越往邊上走,越風沙刮麵,我在馬背上顛簸,隻想馬再快一點,早一日到龍門,我便可早一日安穩下來。
入了陝境之時,下了今年第一場雪,我身上穿著宋雲衣贈我的鬥篷,前麵有個茶寮,我與蘇幕走進去,他牽著我的手,夥計將馬拉去喂草料,雪花落下來,蘇幕手伸過來,我頭一偏,躲過去了。
他彈開我鬥篷上的雪粒子,夥計上了茶,蘇幕問,“有溫好的酒嗎?”
“有,有,馬上來。”
驛站路邊的夥計都是格外伶俐些的,那夥計手腳輕快,不消半刻便提上來一個小火爐,還有一個銅壺,“客官自己溫,這是舊年的梅子酒,擱了一年,今年指定好味道。”
雪粒子在篷寮外落成了雪花,一片一片的,蘇幕給我斟了一杯酒,“明月,這酒是熱的,你喝一口暖暖身子。”
我手指方接過酒杯,還未沾唇,脫口便道:“我不喝酒!”
這語氣又快又急,蘇幕抬眼瞧我,我擠出一個笑容,“我不想空腹喝酒,我還是喝茶吧。”
蘇幕招呼夥計,“有什麼吃的?”
“本店有醬牛肉,燒鴨,鹵好的牛尾巴,還有包子饅頭和陽春麵。”
夥計開始報菜名,我說,“那來一碗麵,少醬。”
蘇幕接口,“來隻燒鴨。”
“好咧,馬上來。”夥計樂顛顛的開始斬鴨。
我蹙著眉,“我們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