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再醒來時,我已不在那間客棧裏,外頭冰天雪地,我身上蓋著一件狐氅,蘇幕穿著他最斑斕的瀾衣,似君王般居高臨下看了我一眼。

我們依舊在馬車裏,車上有小火爐,爐上還有一個銅壺,壺裏冒著‘滋、滋’的熱氣,我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那裏原本已經有些微隆起,如今已經平坦得似乎沒有存在過那樣一個小生命。

我伸手去掐蘇幕脖子,“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命來!”

他鉗住我的手,順勢壓上來,“崔蓬蓬,好呀,想生孩子是吧?”他的手指已經扣上我衣領,我‘啪’的給他一巴掌,“有病!”

他坐直了身子,冷笑道:“那就不要口口聲聲的要孩子,你不脫了衣裳,怎麼生孩子?”

我捏著領口,覺得這樣的蘇幕陌生極了,我縮靠在馬車角落,蘇幕也不搭理我,自顧自道:“是不是以為要和你的先生團聚了,帶著孩子,一家三口,天倫之樂?”

他輕輕一哼,“崔蓬蓬,你死了這條心,等回了西海,我們就大婚。”

我不知蘇幕是如何帶著我從檢校衛的手中逃走的,但我知道,我跟著葉清臣是死,跟著蘇幕,也是死。

“蘇幕,我不會嫁給你的。”

蘇幕冷眼瞧我,“崔蓬蓬,你是不是在裝睡,是不是聽見了你的那個先生要守在邊境,於是一顆芳心又複活了。你覺得他是為你來的?”

我完全不懂蘇幕在說什麼,我撩開簾子,隻見外頭白雪皚皚,這裏已經不是鳳翔,我說:“是不是宋雲衣幫了你,是不是她幫你逃出來的?”

蘇幕不再言語,看我的眼神裏露出一種同情的悲傷,“崔蓬蓬,有我在的一日,你哪裏也別想去。”

這架馬車內豪華,除了床榻,還有個小書架,床頭邊上的小櫃子裏還裝著一盒一盒的點心,蘇幕坐著喝了很多酒,我倚在角落,靜靜瞧窗外,去時滿腔熱情,要為我爹收屍,這時卻滿目荒涼,不知未來到底又該如何。

馬車行了兩日,最後進了一個繁華的都市,裏頭的男男女女都穿顏色鮮豔的衣袍,女子身上戴金飾,說話走路都英姿颯爽,看風氣,竟比我大殷的城鎮要開明得多。

馬車在一間府邸前停下了,蘇幕先下車,有仆人撩開車簾,說一堆我聽不懂的話,蘇幕在外頭冷聲一句:“下來!”

這座府邸很大,比之我崔府也差不了多少,蘇幕在前頭走,後頭跟著一個年老的仆婦,那仆婦不似佛善會說官話,她咿咿呀呀半日,我幾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的房間與蘇幕並不在一處,他也並不如何看管我,也許是認定我不通言語,身上又沒甚麼過關的憑證,料定我走不出這座繁華複雜的西海城吧。

快要到新年,那仆婦拿了一盤糕點給我,我在項的日子甚少吃過去的點心,特別是冬日裏,時常吃一種叫羊羹的東西。那仆婦手裏端著的涼糕,正是金陵城裏我娘最愛的那一種,我抬頭看仆婦,她衝我笑,眼角下有和善的紋路,她將盤子遞給我,示意我吃,我撚起一塊咬了一口,這味道,味道幾乎與金陵城那家酒樓裏賣的沒什麼兩樣。

她又開口說了一些話,她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懂,見她說得起勁,我隨意點了點頭。她見我點頭,便高興起來,又比劃手勢,我依舊看不懂,隻衝著她笑。

她見我笑了,也同我笑,似乎是很為我高興的樣子,然後手舞足蹈去了前院。我坐在廊下,不知她高興個甚麼。

到了夜裏,蘇幕來看我,他問我:“你同意了?”

我已經不再同蘇幕說話,隻哼了一句:“同意什麼?”

“阿雪說你同意婚事了?”

蘇幕冷泠泠的眼神看我,我站起來,“沒有,我根本聽不懂她說什麼。”

“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照你們殷人的規矩,大人去了,你如今還在熱孝,如今成婚是最好不過,若是你現在不嫁,就要等到一年之後了。”他說:“一年之後,你已經是個老姑娘,誰還要你?”

蘇幕說:“這幾日你選好嫁衣式樣,首飾你也自己挑,紅的藍的你隨便選,我們沒有那麼多講究。”說罷,他就推門出去了。

次日,果真有人上門,一件件嫁衣擺在我跟前,有鳳尾的款式,有交領的,還有立領的,有一條款式稀奇得很,袖口蓬起來,就似個燈籠一般。我多看了那衣裳幾眼,老板說:“這是新來的款式,這是燈籠袖,姑娘你看,這袖口是否就像那元月十五的燈籠,這衣裳寓意好,象征圓圓滿滿。”

這老板竟也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我點點頭,他說:“姑娘是否喜歡這件,那我把這件給姑娘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