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故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裏,以觀過與不及之理。以微得過,用之不殆。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

茫茫冬日裏,楊半仙讓我在外頭站著,等我血脈都凍住,他又讓我進來,天天如此往複,他也不同我下針治療。我爹曾說過,今上還是太子時就患有喘疾,當年就是這位前朝太醫院院判一手調養的。後來東宮出了一樁事情,這位院判便辭官不知所終了。

想不到今上登基十年有餘,如今還能在壽王府裏看見他。

不,我是看不見的,但我能聽。這位前朝的禦醫年紀不輕,但口齒清楚,為人也有些懶散,聽說他原先住在龍門的一個山寨裏,如今肯到壽王府裏來,都是因為葉姑娘。

葉姑娘是陸相的妻子,聽說當年還是個山匪,陰差陽錯綁了剛剛得了狀元的陸相上山,後來陸相回了龍門,與葉姑娘重新遇見,他們才結了奇緣。

我是這樣聽說的,但去問楊半仙,那老頭又道:“世間姻緣哪有這樣美滿,仙兒當年不知因姓陸的吃了多少苦,若不是仙兒中意他,咱們都不稀罕那小子配仙兒。”

我瞧不清東西,亦不知葉姑娘是如何情況,那老頭說:“仙兒昏迷半年有餘了,原先隻是嗜睡,後來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日裏隻有小半天是醒著的。再到後來,每日醒個一時半刻的,我當初還以為仙兒是有孕了。”

我問:“那後來呢?”

老頭道:“後來才知不是,仙兒成婚七年有餘,沒有孕像。”

我點點頭,“陸相夫婦大概和孩子還是欠了一些緣分罷。”

“誰說不是呢。”

老頭子說我:“你當初不應該把孩子落了,既傷身體,又影響以後的孕事。”

我搖頭,“那孩子是要不得的。”

老頭子嗤我,“什麼要不得,我看你才是要不得,你活的好生生的,你那情郎也活的好生生的,怎麼就要生要死了?”

他說的是葉少蘭,我在壽王府裏已有月餘,知道李絳順利入主了項宮,包括蘇幕,他封了大將軍,就在祁連山下,與此地也不遠。

至於葉少蘭,我搖搖頭,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頭子看慣人生百態,“我最煩你們這些癡兒女,歡樂趣,離別苦,既然能歡聚,為何還要離別,離得又不遠,非要見不著,有意思嗎?”

我說:“你又不知道甚麼底細,整日裏跟個說媒的一樣,你見過那人,了解那人麼?”

楊半仙歎氣,“仙兒如今隻剩呼吸,也不知她能不能聽見,你看那姓陸的,每日守在旁邊跟孝子賢孫一樣,有甚麼用呢?仙兒死過一次,這次恐怕真的......”

我亦不知楊半仙是什麼意思,葉姑娘死過一次,我隻當她是生死橋上路過一回,我當日一腳踩上城樓,何嚐又不是奈何橋走一回呢。

冬日平平過去了,新年的時候,府中的人都送我禮物,他們說葉姑娘最喜歡收禮物,於是也給我準備一份。

壽王爺送我一串珠子,說是南海的淡金色的珠子,可惜我眼睛看不見,摸起來真是珠圓玉潤,一顆顆又大又滑。楊半仙說壽王是煩了我,想賜嫁妝好催我出嫁。那位有過一麵之緣的恭王爺送了我一小匣子香料,那香料稀奇,不用焚燒,兌了水,便香氣四溢。

還有我一直沒有見到的陸相,他寫了一幅字,我讓小婢給我念,他說:“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手中是一張薄薄的徽宣,我手指擱在上頭,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

這是《孟子.盡心》,聖人說我們要強恕以求仁,誠身以致樂。他讓我寬恕,寬恕誰呢。

到了新年裏,開了春,楊半仙說要給我開針,世人皆知前朝禦醫院院判楊雲岱的一手絕技,鬼門十三針。

“善於用針的人,病在陽,從陰誘導之,病在陰,從陽誘導之。取右邊以治療左邊的病,取左邊治療右邊的病,以自己的正常狀態來比較病人的異常狀態,以表在的症狀,了解裏麵的病變。”

楊半仙囉囉嗦嗦,他說得很慢,似是想讓我聽到心裏去。

我問他,“你是不是想收我做徒弟?”

他嗤我,“仙兒還沒死,我不收徒弟。”

我說:“葉姑娘與你收不收徒弟有甚麼關係。”

他歎氣,“仙兒十三歲的時候,我早早教會她鬼門十三針,後來她用的第一根針,就殺了一個人。”

我側過頭,“殺了誰?”

沒有人回答我。

葉姑娘還會用針殺人,我曾在崔府見過她,她很標致,模樣也溫柔,跟在陸相身邊,郎才女貌,仙人一般的眷侶。她竟然還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