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端給他,人卻站在旁邊不動,不知是想坐下來,還是要趕他走的意思。
伏苓忽然打了個酒嗝,猛地咳嗽起來,像被嗆著了。裴知味把已遞到嘴邊的杯子又遞給她,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坐下來,遞水給她喝。她喝了水,仍停不住咳,不好意思地笑:“對,對不起,最近有點,有點,天氣老反複……”
她咳嗽時有點喘,空氣裏彌漫著輕微的酒意,裴知味記得自己晚上沒有喝過酒,可為什麼感覺這麼醉呢?那輕微的喘熄就在耳旁,他幾乎未加思索地低下頭來,笑說:“我教你一個方法止咳。”
伏苓偏過頭來,眼神裏透出點茫然,已有些醉意。
隻是一個吻,這不算什麼……
不曉得什麼時候,她開始摟住他的脖頸,呢喃了一句:“你身上味道好熟。”像貓一樣往他懷裏蹭,貪戀地嗅著他的味道。
味道好熟?裴知味忍不住笑起來:“很熟,嗯?”裴知味不用古龍水,他確信自己身上除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外,不會有其他味道。
沒有人會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然而這句話打動了裴知味。
他決定要對她好一點,忍住那突如其來的,讓自己都驚詫的欲望,抱著伏苓進了臥室。
裴知味有點潔癖,比如床單每周至少換一次,睡覺前一定要洗得幹幹淨淨,哪怕剛做完一場七小時的長手術,也不能忍受自己倒頭就睡。這一點他恨透了袁鋒,自從袁鋒搬到他新買的那套兩居室裏,他就不得不接受至少有一間房常年像狗窩的現實。
今天難得的例外了。
他發現自己也有點貪戀伏苓的味道,用伏苓的話說,“味道很熟”,像是一種與生俱來要讓他沉醉的味道。伏苓大概累得很,蜷在他懷裏很快睡著,呼吸均勻,唇角旁小小酒窩,引人深陷。
她肩膀窄窄的,光滑而白皙,裴知味微合上眼,憶起她白天裏巧笑倩兮的模樣,她笑起來很好看,也會打扮,穿著得體。
伏苓被他鬧醒,迷迷蒙蒙的,在他懷裏蹭著,一手拍在他臉上,很不耐煩地呢喃:“豬頭別鬧了。”
豬頭?
裴知味渾身肌肉一緊,豬頭是誰?
裴知味當然知道情侶們熱戀的時候什麼肉麻的叫法都有的,尤其在醫院,那些陪男友吊瓶的姑娘們,那些陪女友開藥的小夥子們,恨不得縫針變成連體嬰,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開,小豬豬大笨熊大師兄小貓哥寶寶哥貝貝妹能讓他把隔夜飯都嘔出來。
可豬頭是誰?
肯定不是袁鋒,但也絕不會是他裴知味。
渾身的血液冷卻下來,手機鈴鈴鈴地響起來,是袁鋒:“哥你還沒回家?”
“馬上。”
裴知味盯著茶幾上伏苓喝了半口的馬克杯,他端起來,杯口上伏苓抿過的地方,有一圈極淡極淡的唇膏印。
他心裏做著極煎熬的鬥爭,權衡再三後,掏出便箋本寫下名字和手機號,塞到伏苓的錢包裏。
第二天恰好急診部轉來一個重症病人,從手術台上下來,裴知味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翻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他想也許伏苓需要一點時間考慮,然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春節放假,伏苓也沒有電話打來。
第二章 月色清圓
裴知味考慮過找袁鋒要電話,猶豫了幾天沒拿定主意,奇怪的是袁鋒一連數日也沒提起過伏苓,他整個人像打蔫的茄子一樣,衣服都堆在洗衣機裏也不洗。裴知味忍無可忍,推開袁鋒的門準備揪他出來洗衣服,發現他開著電腦打遊戲,人卻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也沒有操作鍵盤或鼠標。裴知味捂著鼻子走進來,發現屏幕上袁鋒玩的戰士早被人打死了。裴知味在他頭上敲了兩個栗子:“發什麼呆?一屋子餿味,連洗衣機都是餿的,你再不把衣服洗了明天給我睡天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