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一張臉黑了大半。“那個死妮子,我說著她怎麼換了床新被子。原來是把你那床拿去了,換了衣服還不夠,連被子也給你占去。也不知道哪裏撿哪床給你,她占著那麼多床被子也不怕捂出疹子來。”
李小茶想了想,心知她說的是彩蝶。
甘大娘隻是罵了幾句,對彩蝶並沒有辦法。彩蝶是前麵院子裏下來的人,長得也算得人意。一般後院的人是不敢得罪的。何況彩蝶是正經在二爺那兒當丫環伺候過,連管事的全叔都懼她三分,怕她哪天撞狗屎運得了臉麵混上個主子,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甘大娘叨叨罵完,解了些氣,卻也想到解決辦法。“娃兒,你晚上先和蘭子擠擠,你個頭小到占不了多少被子。我去想辦法看能不能在哪裏給你換一床去。”
甘大娘說話時仍在縫著衣服,手上的活半點沒落下。李小茶記得娘親是和甘大娘一般大的年紀,但因為那年為了湊錢繡活做得多了些,眼睛有些不好了。每回到了要穿針的時候,總得央求李興寶或是李小茶幫她穿。李小茶見著甘大娘總習慣眯下眼睛,想來眼睛和她娘親一樣已經不是那麼好了。可甘大娘穿針時完全不用別人幫忙。她隻是沾了點口水,用舌頭撚了一下針尾,線就那麼穿過去了。
李小茶有些想和甘大娘學一下這個本事,過些年她不在家裏,她哥哥的年紀大了斷然也不會常呆在家裏。以後娘親再要穿針恐怕就找不到人幫忙了,能學到甘大娘這一招到是有微許便益。她這麼想著,一雙眼睛汪汪地望著甘大娘便盯得更專注了些。
隻是她那狗娃娃一樣渴奶的眼神到叫甘大娘誤會了,甘大娘捏著手裏的衣服,信誓旦旦道,“娃兒你不用擔心,一床被子大娘還是找得到給你的。你年紀還小,莫要和彩蝶鬥氣。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會收拾她的。”
李小茶明白自己是讓甘大娘擔心誤會了,她到不太在意彩蝶的事。因著她來薛家前哥哥和虎子娘都有和她說過這些欺負人的事。總有那麼些人自己沒有本事,光想著欺負別人顯現些本事,這些人你根本不用懼他。李小茶什麼人物連閻王都不敢收,還能畏它幾隻不成氣的纏鬼。
後麵的話是李興寶說的,李小茶仍記得她病前,李興寶總拿著書坐在椅上一本正經看書的小書生模樣。她病後,李興寶看書的時間少了,但凡閑下來,多是跟著學堂裏有錢的少爺們上房掀瓦,欺男霸女。為著這事,李小茶的爹爹幾次拿著棍子要抽他。可終是沒下手,有時是被柔弱的娘親攔住了,有幾次是李小茶攔的。李小茶是向著哥哥的,她一直覺得不管哥哥做什麼,總有他的道理。得了顆糖果都舍不得吃要留給她的哥哥,能做出多大的壞事。
那天下午,李小茶依舊在擦碗,她注意到平日裏總用破鴨嗓子哼哼呀呀唱兩句的老忠頭這一下午的特別安靜,連搬起碗筐來都格外的輕拿輕放,一個粗手粗腳的大老爺們突然這麼個抱孩子的模樣,別提有多明顯了。可他卻以為別人不知道,依舊一臉被壓抑小媳婦的模樣低眉順眼地搬來搬去。
李小茶淺淺瞟了一眼,沒多做反應。她依舊想著怎麼穿針簡單。就聽突然“哐當”一聲,一筐子碗砸在地上。老忠頭癡呆站在筐邊,一雙手還維持著拿筐的模樣,隻是筐子已經在地上了,筐底明顯的已經落出些碎片。
啞婆聽到動靜抬頭瞄了一眼,很快低下頭裝作沒看見。李小茶雖然也沒動靜,可隱約地感覺有點寒氣往身上冒。老忠頭扭著皺巴巴的斑黑老臉往巷口看了看,稍稍鬆了口氣。後巷裏鋪的大青石極其結實,一筐碗砸下比去雞蛋殼還脆。老忠頭默默搬起那筐碗不知鑽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