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遮羞愧柳圓圓含淚自盡(1 / 3)

第二十一章遮羞愧柳圓圓含淚自盡

1

早晨,陽光灑滿的台灣曠野上,一場別開生麵的圈地比賽即將開始,陳永華、馬信、楊旭等眾將勒馬待命。鄭成功策馬來到眾將麵前,發令道:“你們策馬持旗,在一刻鍾之內,以各人令旗為標記,將旗插入土地,落點方圓一箭之地即為令主之圈地,可為你們的永世產業,子孫世代承襲。”陳永華聞言,快樂地道:“國姓爺不是開玩笑吧?”鄭成功勒住馬,扭頭對陳永華等眾將正色道:“一言既出,哪有收回之理,你們所圍之地,也算是一種獎賞啊。當然,你們所打糧食三分給山民,三分交大軍,三分歸自己,餘下的一分上繳將軍府。”眾將聽罷發出一片歡呼聲。鄭成功在歡呼聲中欣然道:“大家聽好了,開始!”他的話音剛落,眾將策馬揚鞭,頓時,一匹匹戰馬撒開四蹄,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馬信策馬狂奔,衝在最前麵,約有一箭之地,將自己的令旗往地下一插。繼而,楊旭策馬狂奔,緊追其後,比馬信多奔出了約有兩箭之地,將自己的令旗往地下一插。緊接著,陳永華策馬狂奔,比楊旭多奔出了兩箭之地,仿照以上兩人的模樣,將自己的令旗往地下一插。

鄭成功勒馬佇立在一座高崗之上,看到如此情景,欣慰地笑了。

2

鄭成功率軍攻台期間的一天,福州清總督府書房內,李率泰正在看書。正當他看得津津有味之時,馬得功得意洋洋地進來稟報道:“總督大人,在下向您報喜了。”李率泰沒有抬頭:“有什麼喜事要講給本帥聽啊?”

馬得功道:“在下昨晚襲擊廈門,燒了鄭成功的軍糧船!”

李率泰一下子坐了起來:“什麼?”

馬得功回稟道:“昨日得到黃炎密報,鄭經那小子要往台灣運送軍糧,我就一把大火把他的運糧船全燒了!大人您是沒有見到啊,那火光照得半邊天都是紅的……”

李率泰聽罷,滿意地點了點頭,打斷了他的話:“不錯呀,你終於學會悄悄地做事了。”

馬得功忽然悟到了什麼,俯身作揖道:“總督大人息怒,隻因時間緊迫,在下沒有來得及向您稟報。現在鄭成功正忙著在台灣打荷蘭人,大人要不要趁虛攻取廈門?”

李率泰沉吟一會兒道:“鄭逆早該誅殺,但現在他不在廈門,等他把台灣從荷夷手中給我們奪回來,打個兩敗俱傷,我們再下手也不遲。”馬得功對李率泰總督的老謀深算心悅誠服,諾諾連聲道:“在下明白。”

李率泰轉個話題道:“我吩咐你給葉成海樹碑立傳,你做得怎麼樣了?”

馬得功回稟道:“我已經辦妥了。”

李率泰從座位上站起,走到馬得功身邊,用商量的口吻說道:“明天你和我去一趟定海寺。”

馬得功不解地眨眨眼:“總督閣下要去看葉成海?我們可是朝廷的命官呀!”

李率泰寬慰他道:“本帥微服前往,不損我天朝顏麵。”

3

一日,鄭成功正在將軍府議事廳內和眾將議事,陳永華麵色焦慮地闖進來,向鄭成功稟報道:“國姓爺,接廈門急報,前天夜裏馬得功偷襲廈門,燒毀了全部待發的運糧船,我軍在廈門征集的全部軍糧毀於一旦!”

鄭成功聞言大驚失色,口中叫道:“什麼?不是前天下午運糧船就出發了嗎?”

陳永華坦然道:“不知何故,少爺下令運糧船推遲到第二天啟程。”鄭成功聞言謔地站了起來,痛心疾首地道:“經兒,你誤了我的大事!備船,我要親自去廈門懲辦鄭經!”楊旭上前攔住道:“國姓爺息怒,目前戰事正緊,台灣又麵臨糧荒,國姓爺怎能離開?”鄭成功見楊旭說得有理,重新坐了下來,他重拳擊案:“該死的鄭經!”這時,黃炎出現在將軍府議事廳門口。鄭成功一見黃炎,兩眼愣住。眾將領也都愣住。少時,黃炎摸牆進來叩拜鄭成功道:“黃炎參見國姓爺。”不知不覺中,黃炎拜錯了方向。陳永華上前揪住他,給他指點道:“這邊。”黃炎轉向鄭成功,又拜了一次:“黃炎參見國姓爺。”鄭成功最恨此人,今日撞見黃炎,不禁怒火中燒,大聲問黃炎道:“黃炎?你不是死了嗎?”黃炎慢慢站了起來:“大業未竟,蒼天有眼,我黃炎想死也死不了啊!”陳永華怒不可遏,拔劍頂在黃炎心窩:“我現在就成全你!”

黃炎麵無懼色,不緊不慢地道:“陳參軍,我是給國姓爺送禮來了,禮品都沒清點就要殺人,國姓爺不可草菅人命啊!”鄭成功忍住憤怒:“快把你的禮物打開吧!”黃炎將包裹攤在地上,露出一個血糊糊的人頭。鄭成功驚訝道:“此人是誰?”黃炎仍舊慢條斯理地道:“國姓爺的殺母仇人馬得功!”

鄭成功瞪大眼睛道:“真是馬得功?”

黃炎正色道:“這還能有假?我黃炎深知死罪在身,沒有一件像樣的禮物來見國姓爺必是性命難保,我就隻好讓馬得功替我死一回了。”陳永華盯著血肉模糊的人頭看了半天,大怒:“黃炎,你竟敢欺騙國姓爺,馬得功前夜才偷襲了廈門,你何處下手取了他的人頭?”黃炎辯解道:“我聽說馬得功夜襲廈門,便急著趕去保護夫人和少爺,當然還有柳圓圓,馬得功燒了運糧船還想刺殺夫人,我埋伏在府門後,一劍就割掉了他的人頭!”說著,黃炎指著肩膀上的傷口,“我黃炎雖然武藝高強,可還是寡不敵眾,負了輕傷。”鄭成功平素最知黃炎善於弄虛作假,厲聲喝道:“一派胡言!你何以證明此頭就是馬得功的人頭?!”黃炎用手摸著人頭:“我黃炎眼睛雖然瞎了,但我有一雙異常靈敏的手,國姓爺摸摸骨相就知道了,這顴骨,這額頭,這鼻梁,不是馬得功又是誰?”陳永華也在一旁厲聲喝道:“黃炎,我會去核查這件事,如果有詐,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黃炎聞言大笑:“哈哈,那我就去天葬。國姓爺,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馬上就要抱孫子了!”鄭成功疑惑地問黃炎道:“什麼?我經兒得子了?”

黃炎誠懇地道:“應該恭喜國姓爺了!”

楊旭道:“國姓爺,這可是大喜事呀!”此時,鄭成功臉上露出久違難得的笑容。正當鄭成功與眾將沉浸在幸福之中時,黃炎變了臉色,道:“不過國姓爺也別高興的太早,歡喜與悲傷往往在一瞬間就能發生逆轉,國姓軍的糧食被燒,你立刻就被悲傷所籠罩,當我告訴你我宰了你的殺母仇人,你喜得貴孫時,我聽得出你又喜上眉梢,可我再把詳情說下去,你又會掉進痛苦的深淵,這就是所謂否極泰來,樂極生悲。”說著,他幹咳了幾聲。鄭成功見黃炎故弄玄虛,兩眼瞪著黃炎道:“快說,還有什麼事?”黃炎仍舊不緊不慢地道:“那孩子也的確是鄭家的骨肉,可孩子不是你的兒媳唐婉所生。”“那……那是誰生的?”鄭成功急問道。

黃炎一字一聲地吐出三個字:“柳——圓——圓。”

黃炎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擊在鄭成功的頭頂,鄭成功差點站立不穩,大吼一聲道:“你胡說!”鄭成功突然口吐一絲鮮血,他怕別人看見,立即用手拭去鮮血。這情景還是讓陳永華看見了。此時,黃炎勸告鄭成功道:“國姓爺,我何必冒著殺頭之罪造謠呢?你是知道的,柳圓圓也是我黃炎的紅顏知己啊!”他說這話時,鄭成功的手哆嗦著摸向劍柄,寶劍慢慢出鞘,發出嚇人的聲音。黃炎聽到寶劍出鞘的聲音,嚇得連連後退:“國姓爺息怒,我黃炎也難過呀,你好歹還落了個孫子,我呢?世間萬物,大喜大悲都和我黃炎無關了……”他剛說到此處,陳永華一腳踹向黃炎:“你給我滾!”黃炎灰溜溜摸了出去。陳永華轉身上前扶著鄭成功:“國姓爺,黃炎所說,未必屬實,國姓爺息怒!”鄭成功道:“都怪我疏於管教,落此奇恥大辱!楊旭!”楊旭應聲道:“在!”鄭成功將寶劍交給楊旭,下令道:“你持我尚方寶劍火速前往廈門核查此事,如果屬實,就地斬殺鄭經、董嫻、柳圓圓和那個小孽種!”

楊旭建議道:“要不要不殺,把他們帶回來交給國姓爺發落?”

鄭成功憤懣地道:“董嫻治家不嚴導致惡果,鄭經沉湎女色貽誤軍機,柳圓圓毀我名譽亂我綱常,殺之無過。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他們!”

4

這日,一支馬隊沿著驛道飛馳而來,直撲福建定海寺。這支人馬來到距定海寺不遠的地方,身著便裝的李率泰和馬得功跳下馬。馬得功下馬接過李率泰的馬韁,仍不解地道:“我天朝人才濟濟,真不明白總督大人為什麼要請一個被罷官的罪臣出山?!”李率泰教訓馬得功道:“同為大清臣子,你我的目光隻能看見千裏河山,而葉成海的胸中卻裝著萬裏海疆!”

馬得功不服氣地道:“誠如大人所言,此次我們來定海寺也不虛此行。然而,要是葉成海不識抬舉呢?”李率泰泰然道:“為了大清的利益,我們可以多想想辦法嘛。”馬得功粗魯地道:“我馬得功不會講那麼多道理,我一把火燒了這定海寺,管他什麼狗屁聖海法師都得給我還俗!”

李率泰喝道:“休得無禮,在大學士麵前要恭敬!”

兩人說著話,轉眼到了定海寺廟前,馬得功吩咐手下幾個親兵:“你們就在寺廟外等著,接到我的命令再動手!”

親兵們抱拳作揖,齊聲道:“是!”

這一日,身著袈裟的聖海法師正在殿內閉目敲打著木魚,李率泰和馬得功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走至聖海法師跟前,李率泰躬身行禮道:“在下李率泰拜見葉大學士。”聖海法師睜開眼,客氣地道:“原來是李總督,老衲早已不是什麼大學士了,你如此客氣,我怎麼擔待得起呀!”

李率泰、馬得功兩人隨便坐在聖海法師身旁。

李率泰在石凳上坐定,謙遜道:“葉大學士,在下是來恭請您重出江湖的。我已奏請過朝廷,隻要大學士答應繼續為朝廷效力,馬上就可以官複原職,回京赴任。”聖海法師道:“我已是出家之人,早已無心官場之事,朝廷如此看重,老衲擔待不起呀!”李率泰道:“葉大學

您如此拒絕,真讓我覺得顏麵無光啊!”聖海法師道:“老衲承蒙李總督不殺之恩才得以苟延殘喘,如果老衲妨礙了總督大人邀功晉爵,大人可以隨時取老衲的人頭。”李率泰誠懇地道:“大學士還在記我李率泰的仇吧,我以前對大學士多有不敬,致使大清失去了您這樣一位難得的人才,我李率泰慚愧呀!”聖海法師道:“老衲早已皈依佛門,人間恩仇輕薄如煙,總督大人不必如此反省,如果總督大人沒有其他的事情,老衲要做功課了。”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馬得功忍不住了,他大聲嚷道:“葉成海,我們策馬兩百多裏趕來請你,你卻借口要做什麼鳥功課,你的架子也太大了!”聖海法師道:“馬總兵言重了,出家人無權無勢,哪裏來的什麼架子?”

馬得功道:“你清楚自己的分量就好,我告訴你,總督大人已經吩咐我將你家十幾口喬遷內地安居了,一共花了五千兩銀子。”聖海法師朝李率泰鞠躬:“多謝總督大人。”李率泰悔過地道:“大學士一家的慘劇源起我的短視和偏狹,可惜我醒悟得太晚,所能彌補的太少啦!”聖海法師道:“總督大人謙虛了,你在台灣拒簽和約深得天下敬佩,而我誘降鄭芝龍勸歸朝廷,致使鄭家骨肉離散,我罪孽深重啊!”馬得功道:“葉成海,都說你學識淵博,可你竟是非不分!我朝廷已經是厚待鄭芝龍了,可他不知好歹圖謀不軌,朝廷把他從寧古塔押回北京,全家在菜市口問斬了!”聽到馬得功說此番話,聖海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這都是老衲的罪過呀,阿彌陀佛。”

李率泰道:“大學士還不知道吧,鄭成功已經到了台灣,現在荷蘭人龜縮在熱蘭遮城裏,他們滾出台灣隻是時間早晚之事,朝廷希望招降鄭成功,而這項使命非大學士莫屬。”聖海法師單手舉到胸前,道:“請總督大人原諒老衲不從,我真的無心於此。”馬得功聽定海法師如此說,早已氣得七竅生煙,高聲道:“葉成海,我實話告訴你吧,你若不從,我馬得功今天就燒了定海寺,你隻能給我老老實實還俗!”不想聖海卻固執地道:“馬總兵,老衲已是佛門中人,四大皆空,你如此威脅會有什麼作用呢?”聽到此話,李率泰瞪著馬得功道:“馬得功,你給我閉嘴!”

聖海法師道:“總督大人,看來老衲是修業不成了,既然如此,我有一事相求,望總督大人應允。”李率泰點頭道:“大學士請講。”聖海法師道:“鄭成功為我中華驅逐荷夷,但他此次東征,艱辛異常,我請求總督大人放鄭成功一馬,讓他專心為中國人把台灣收複回來。”李率泰道:“大學士放心,無論為明為清,反正都是為中國人,我已盡力避免與鄭家正麵衝突,待時機成熟,我自然會讓台灣歸我大清版圖。”聽到李率泰說的這番話,聖海眼睛裏發出異常的光,麵部肌肉顫抖著,說道:“有總督大人這句話,老衲就可放心地去了。”說著,聖海法師的身體變得僵硬,忽然頭一歪,靠在了身後的柱子上。李率泰見狀忙上前扶住他,驚訝地湊在他的耳邊喊道:“葉大學士!葉大學士!”馬得功上去用手探探聖海的鼻息,罵了一聲:“這老家夥死了。”

李率泰聞訊潸然淚下道:“聖海法師就這麼圓寂啦!”他恭敬地跪下,對著葉成海三叩首。

5

夜,台灣荷蘭人總督府牢房裏亂做一團,鐵門內,不時傳來被關押的評議員們的高喊聲。

一位評議員手裏拿著一小塊黑麵包抗議道:“士兵先生,請你向揆一總督轉達我的抗議,我們一天隻能分到這樣一小塊麵包,我們是評議員,不是囚犯,我們不能忍受這樣的虐待!”

這時,一個荷蘭士兵走過來,對他說道:“現在鄭成功封鎖了熱蘭遮城,這裏能分你一塊麵包就不錯了!”

那位評議員憤憤不平道:“我寧願不吃,也不能受這樣的虐待!”未等他的話說完,荷蘭士兵一把搶過評議員手中的麵包塞進自己嘴裏:“你不吃正好,我還沒麵包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