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辯家的門客中有不少修道之人,他們用天眼、鬼瞳,用上古流傳的銅鏡和冰窗,召請天上地下的上仙和妖魔,所有的人最後都不得不告訴王辯——實在看不出什麼,這個女孩就是一個凡人。
最後,王辯也放下了所有的懷疑,相信這個女孩是真正的人。他越來越少接待天下的訪客,越來越少在晚上舉辦徹夜的盛宴,把時間越來越多地投放在這個女孩身上,為她開解憂愁,為她尋找親人。但心中卻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失落在膨脹。
我王辯究竟在怕什麼?他想,不過想不出頭緒,但這種恐懼隻有和女孩在一起時會消減,在看不到女孩的時候,這種恐懼又會出現,像一塊懸著的巨石墜在他的心頭。
有一天,他發現管家並沒有按照他的指令去尋訪這個女孩的來曆,而是在柴房睡覺。
“你跟我伴讀六年,和我遊曆四海十年,鞍前馬後未辭勞苦,雖無血緣,勝似至親。為什麼我現在要你做的這件小事,你卻不用心去辦?”王辯問。
他的管家,可能也是世上最了解王辯的人,回答他說:“我每天不出門,躲在柴房睡覺,正是按照主人的意思。”
王辯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接近心中恐懼的答案了:“我的什麼意思?”
“主人不想那位姑娘找到親人。”他的管家直起身子,恢複了他倆當年遊曆四方時那種夥伴的身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王辯,你怕她走了。”
王辯啞然。
“她現在就在西園的涼亭,她每天都要在那裏一個人待到很晚,”管家拍拍王辯的肩膀,“你看著辦吧。”
王辯在西園找到了狐狸,她在發現王辯後快速地抹幹了眼淚。
“你在哭什麼?”王辯問。
“我沒有來路,也沒有歸宿,”狐狸說,“就跟風裏的落葉一樣。”
“那麼,”天下聞名的白衣王辯,一生閱人無數的王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說,“你願不願意以我作為你的歸宿?”
“王辯已輸。”禿鷲說,他化成一個耍蛇的賣藥把式,海蟒變成一條小蛇盤在他身上,兩人走在藺安的街頭,“藺安城已經遍發了他和狐狸的喜帖,他徹底地走眼了。”
“確是如此,但我總覺得要出岔子。”海蟒憂心忡忡地說。
“隻要狐狸在大婚當日向賓客宣布自己不是人身,王辯就名聲掃地了。”禿鷲笑道,“雖不是你我騙倒,但這樣也著實解恨。”
“但願如此,別出什麼岔子。”海蟒說。
他們兩個走近王辯家的後牆,看四下無人,穿牆而入。找到狐狸之後,施法讓服侍的丫鬟全部睡倒,走進狐狸的閨房。
“你們是誰?為何闖進我的閨房?”狐狸驚恐地說,“你們可知我的夫君是白衣王辯?”禿鷲用手一指,她立即啞口不能言。
“姑娘,”海蟒向她作揖,“恕我們……”
“我來說。”禿鷲不耐煩地打斷海蟒,“你不是人,我們也不是,你本是墨戒林的一隻狐狸,半年前我們相遇在藺安城外大道,要來以人身變化騙過白衣王辯。我們神色有異,不能騙過王辯的眼睛,於是你求你們墨戒林之主,賜你魅惑自己的法門。”
他取出那麵鏡子,對著狐狸的臉:“現在你已經成功了。回來吧,狐狸!”
禿鷲解開她的禁言,揚揚自得地對海蟒說:“接下來隻要她在大婚當日出王辯一個大醜,我們三個就可以名揚天下了,能有什麼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