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虛弱地眯著眼,看不清阿寶的臉,隻模糊地看到他刺目的紅色身形在自己身邊晃動一會兒,然後跑遠了。
“紅珠是無辜的,要救紅珠。”阿年昏沉的頭腦裏隻剩這一個聲音。她害死過無數無辜的人,但此刻,她的心裏隻有紅珠。也隻有紅珠,阿年無論如何想讓她活下去!阿年撐住一口氣,動彈分毫都是鑽心的疼,但她把這些疼都當作力氣來用。她跌跌撞撞朝村外跑,抻著脖子往祭壇那邊看。可她跑得近些,再近些,仍看不到紅珠那身本該很顯眼的衣裳。
紅珠呢?紅珠呢?!阿年“撲通”跌坐到地上。紅珠被阿寶吃了!阿年瑟瑟發抖不敢再往前走,她怕看見紅珠的屍首橫在地上,就像當年的丈夫一樣。
她腦袋裏最後的那個聲音也消失了,隻剩一片空白。
恍惚間已感覺不到痛,眼前的一切都是晃動的、模糊的。阿年覺得自己好像走到了丈夫的墳頭,再看又覺得是回到了自家院子。她什麼都看不清晰,唯獨院子裏那把破刀,在月光下明晃晃地看著真亮。
手握著刀,阿年再次栽回裏屋炕上。一歪頭,看見紅珠就在炕邊,已經隻剩半拉身子。紅珠身後是沒有了半邊臉的丈夫,伸著手在跟自己討心。阿年尖叫著轉過身對著牆,一低頭卻看見無數蛆蟲正從自己胸口鑽出來。
她不知道紅珠沒有死,隻是在草叢裏摔了一跤。身體和精神上的打擊已讓她神誌不清。她不知道這十年來她一點點偷來的心不隻讓她變成人,也讓她變得跟人一樣脆弱。
阿年拍打著胸口的蛆蟲,但它們仍源源不斷鑽出來。她突然想起自己手裏有刀,於是手起刀落,劃開了自己的胸膛。┆┆┆┆
炕邊的紅珠不見了,丈夫也不見了。阿年覺得好冷。她想看看那些蛆蟲是不是也不見了,低下頭,卻看見自己的心,果然還是缺了一小塊的。
四、日出
紅珠從家裏出來,一手提著柴刀,一手拖著浸透娘的血的棉被。棉被扔到地上,血腥味被寒風吹散在空氣裏。紅珠雙手握緊柴刀,等著年獸嗅到這股濃重的血味,她已不在乎自己的命。
一切都是那麼安靜,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頭痛卻找了回來,痛得眼珠快從眼眶裏爆出來。紅珠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隻見一道刺目的紅光竄到眼前,接著就是野獸粗重的鼻息噴到臉上。
年獸迅猛地撲到紅珠麵前,卻突然刹住,它收起獠牙,辨認出了麵前的人。
這片刻的停頓。
紅珠已將柴刀送到年獸腹中,用盡她所有力氣,那麼深,連手也快沒進去。
一切仍是那麼的安靜,紅珠麵無表情。
日出。青白的曙光蓋滿村子也隻用了一會兒的工夫,村民們陸續從藏身的地方回到家中。
年獸死了。紅珠活著,被村民感恩戴德地送回了家。阿年的屍體還橫在裏屋炕上。
全村的人,都在慶祝。
選擇
文/武四九
1941年,9月16日。
柏林,選帝侯大街,64號。
施林克少校站在門前,饒有興味地看著大門上一塊巴掌大小的黑白方格,那是鋼琴鍵樣式的門鈴,非常特別。有意思,施林克想著,門鈴這種普通的物品也能變成這樣富有創造力的藝術品。
少校的臉上露出了頑童般的微笑,伸出兩根指頭在門鈴上彈奏起來。畢竟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創意,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普通的門鈴,上麵隻有最簡單的七根琴鍵。雖然如此簡單,音調也不如鋼琴那樣精準,但還是能隱約聽出一段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