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茶葉會這麼貴重?”我驚訝道,“是康熙年禦封的雲南七子普洱,還是福頂猿洞裏金絲猴摘釀的銀毫瓜片?或者……”朋友連連搖頭:“別亂猜了,就是我說蘅芷茶你會知道嗎?這次是王胖子去廣州遇巧買到,急吼吼地捎回來約我一品。其實除了一些零星傳說,我對蘅芷茶也所知甚少,所以才借茶叔這地方,必要時請他老人家指點指點,看看品蘅芷茶可有什麼講究——王胖子,胖子,這裏,等你半天了。”
王胖子也算得上杭州出名的茶商,其實人也不算很胖,隻是肚子大得出奇。不過當他把夾克解開,我才看見他腰間鼓鼓囊囊地圍著一個又長又大的腰包。王胖子小心翼翼地解著腰包,邊解邊喘氣:“這就是我在廣州淘回來的蘅芷茶。二兩茶葉八萬八,一路提心吊膽,藏著掖著生怕它插翅膀飛了。不是最好的朋友誰舍得拿出來?能品上這輩子也算沒白活了。”
王胖子喘氣間腰包解開一層又一層,最後掏出的是個描金繪龍鳳的楠木古盒。王胖子恨不能把全身壓上去擋住開盒時飄出的香氣,但已經遲了。周圍的老人一起被空氣中陡然增加的茶香驚動,紛紛站起來朝這裏看。王胖子慌忙蓋上木盒,害得我根本就沒看清盒子裏裝的東西是什麼樣,隻覺得好像忽然周圍的青草都變成了盛開的牡丹花,人就像走在雍容華麗的牡丹園裏一樣舒坦,處處都是熏人的濃香,感覺都有些癡癡迷迷了。王胖子看到我臉上的神情,越發得意,小心翼翼地把茶盒捧在手上道:“見識了吧?見識了吧?蘅芷茶就是蘅芷茶,不要說喝到嘴裏,這香氣就能甩出那些名茶半條街去!”
茶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王胖子身後,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蘅芷茶,蘅芷茶,好久沒有人提起這名字了。”王胖子連忙賣力地擦幹淨最後一隻空石墩:“茶叔您坐,您坐。你看胖子我一有好東西就想著來孝敬茶叔不是?我就知道茶叔您見多識廣,一定對這蘅芷茶了如指掌。胖子早說過茶道裏源具造器煮飲事出略九韜之外還得加一韜——茶友。沒有個真正懂行的一起喝,難免白白糟蹋了這難得的蘅芷茶。不過今天茶叔在,這十韜就算齊了,這才叫十全十美啊!來來,茶叔您先指點指點,喝這蘅芷茶應當用什麼茶器,胖子今天親自給您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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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叔微微一笑,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掉殘茶,指指未蓋蓋子的壺口:“就拿這個將就用吧。”我和潘東麵麵相覷,王胖子直跳了起來:“茶叔,我胖子今天可是誠心誠意的,雖然你是長輩,也不該這麼埋汰人……”潘東慌忙把胖子摁回石椅,埋怨道:“胖子,我們都是茶叔看著長大的,還不了解茶叔的為人嗎?茶叔這麼說,必然有深意。我覺得吧,問題還是應該出在你這帶回來的茶葉上。”
茶叔微笑不語,王胖子整個人都蒙了,懷疑地說道:“茶葉有問題?不能吧?要是陳茶我還會走眼,可這是新茶,是廣東那邊的茶界老大石頭李根據重金買到的古方新炮製出來的。石頭李的信譽那還能有假?茶叔,莫非石頭李買的那茶方不是真的?”
茶叔搖頭輕歎道:“蘅芷茶,蘅芷茶,你說它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吧。真的東西,不見得就是對的。假的東西,也不見得就是不好的。隨便喝喝吧。”我們都聽得雲山霧罩,王胖子急得直拍桌子:“茶叔茶叔,我和東子不是橋那邊尼庵裏的老尼姑,您能不能不跟我們打禪機。求您給句聽懂的話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