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緊話吩咐。”他說:“酒夠了,有話請說。”
“唉!”石顯未語先歎氣:“我心裏很難過,我替單於盡心盡力,最後落了個灰頭土臉,那是為什麼,為什麼?”
這自是應該感到歉疚的一件事。胡裏圖一半道歉,一半解釋地說:“石公,那天,單於在府上是太魯莽了。單於的性子得直,最怕人欺騙他——”
“呃,呃,老弟!”石顯神色凜然地打斷:“你怎麼也說這話?誰騙了單於?你去打聽,住在上林苑,不是寧胡長公主是誰?”
“不是說了嗎?是韓文。”
“哎呀!還要韓文!那可真是天曉得了!”石顯仿佛遇見不可理喻的人,而又非說理不可似地著急。停了一下,又突然問道:“老弟,我倒要請問,是誰在單於麵前挑撥是非?”
胡裏圖笑笑說:“石公,沒有人。”
“不對!一定有人。我跟你說了吧,我問過掖庭令,後宮確有個韓文,是王昭君的結義姊妹,如今好好兒地還住在掖庭,夜夜盼望著皇上宣召。老弟,後宮有這麼一個人,連我都要問了掖庭令才知道,單於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他又從哪兒去知道這個人?”
這番分析,透徹貫底。胡裏圖語塞了。
“是這個人不是?”石顯蘸著酒在食案上寫了個“毛”字。
“你是說毛延壽?不是,不是!”胡裏圖說話的章法,有些亂了:“石公,你就別再問了。反正我怎麼樣也不能告訴你。
不過有句話我不能不說,上林苑所見的雖也是個美人,跟圖上——”又失言了!胡裏圖趕緊住口,而出口之聲,已入他人之耳。
石顯這時候卻顯得異常沉著了,“什麼圖?毛延壽所獻的圖,是不是?”他慢吞吞地說:“老弟,你不想想,毛延壽能把王昭君畫得格外醜,就能把他畫得格外美。‘小人之才適足以濟其惡’,此之謂也。”
胡裏圖被他說得將信將疑,隻瞪眼望著石顯,就像能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的話是真是假?
“老弟,這件事我實在好氣。我還不敢奏報皇上,怕皇上知道了,大發雷霆,也許就傷了你我兩國的和氣。說實話,如今該翻臉的是我們,不是單於。我之願意委屈,無非想到甘延壽、陳湯,掃蕩沙漠,幫你們單於去了個強敵,此番辛苦非比尋常,應該格外珍惜貴我兩國的情誼,不必為了小事傷和氣。”
“是,是!”胡裏圖被說服了:“貴我兩國的和好最要緊!
我一定把石公這番至意,轉陳單於。”
“好!我備一份請柬,請你帶回去。單於如果不再為此事介懷,明天中午請過來一敘。否則,我亦不便勉強。”
“是,是!我一定勸單於接受石公的好意。”
“拜托,拜托。”石顯又說:“胡將軍,你我所談,乃是兩國的大事,不可使閑人與聞。”
胡裏圖心中明白,這是暗指毛延壽而言。當即很誠懇地表示遵從。然後敘些閑話,喝得醉醺醺地盡興告辭。
石顯有他的一番打算。第一,不能失和。第二,非要抓毛延壽回來不可。如今已經證實,毛延壽匿居在賓館之中,料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就不妨從容處置,反正隻要將呼韓邪敷衍好了,一定可以將這個犯人抓回來,至於寧胡長公主究竟是真昭君還是假昭君,要看情形再說。是真昭君當然最好,否則隻好見機行事。此時無法預定。
打算得好好地,不想石敢當操切從事——他一直監視著賓館,隻為有呼韓邪在,不敢擅闖。這天中午,呼韓邪帶著胡裏圖相府赴宴,是個極好的機會,石敢當與田嶽化裝為泥水匠與木工,一共去了五個人,托詞修理房屋,居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一到客廳,發現了證據,有一幅尚未完成的呼韓邪畫像,當然是毛延壽的手筆。於是大肆搜索,在茅房裏把毛延壽抓了出來。
“石大爺、石大爺!咱們老交情……。”
“誰與你老交情?”石敢當喝道:“你胡扯!”
“是,是,我不敢高攀。石大爺,你老最講義氣。”
“什麼義氣!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還配講義氣?”
“是!”毛延壽伸出手來,左右開弓地打自己的嘴吧,打一下、罵一聲:“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該打!”打完了又在身上亂掏亂摸地取出來一副耳環:“喏、喏,石大爺,這個,我的孝敬。”
“你們看看,”石敢當向田嶽說道:“這小子,到這時候還敢挖苦我,笑我是娘兒們。”
毛延壽自己也發覺了,趕緊惶恐地掩飾:“不,不,這是孝敬石大奶奶的。”他又亂掏亂摸:“我還有,我還有!隻求饒我一條狗命。”
“你跟相爺說去!他肯饒你,你就有命了。”石敢當吩咐
從人:“把他的耳環收起來。行賄有據,罪加一等。”
於是半拖半拉地將毛延壽帶走,暫送京兆衙門寄押。到晚來呼韓邪回賓館一看,勃然大怒,即時要興問罪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