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老爺子那人看著頑固凶悍,實則重情重義,心裏對這唯一的孩子愛意深沉,不過不喜表達罷了。
“我就準備這個會不會太簡單了?”豐樺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後座上包裝精美的卷軸,有些不安。
戴暘失笑,若不是昨兒聽惜忘生她們提起說長生殿的服裝實則經由十七主筆才顯露雛形,他還不知這丫頭居然還精通一手丹青妙技,更難能可貴的是畫風細膩又不失大氣磅礴,一副山河圖波瀾壯闊,著實讓他大開眼界,這般厚重的禮物,老爺子嘴都要笑歪了,豈會淺薄簡單。
“放心,隻你這一樣,足抵千金萬銀。”這話說的是真心實意,豐樺見他不似安慰敷衍便徹底放下心來。
他們到的時候,老爺子正在後花園練拳。
“等了你們一早上。”蘇晉領著他們穿過回廊,抬首示意立在樹蔭下的老爺子。
豐樺有些訕訕,昨晚瘋的太厲害,讓一貫晨起的她都睡過了頭,戴暘想讓她多睡會,就沒打擾,如此這般生生遲了一個小時,這對於紀律嚴明的軍人而言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倆人走到近前,喚了一聲,老爺子充耳不聞,依舊閉目抬手慢悠悠的打著太極。
“小樺你早上都沒吃,肚子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戴暘不疾不徐的開了口,說著當真環著豐樺便預備轉身走人。
“嗯哼!”身後傳來一聲冷哼,戴暘唇角微微勾起,佯裝沒聽見,繼續抬腳。
“組織紀律性越來越差!”老爺子到底按捺不住,昨兒晚上想著他倆今早回來,都沒怎麼睡著,一大早便爬起來,說是練拳其實半個早上連一套拳都沒打完全。
“對不起,伯父,是我們來遲了。”豐樺悄悄伸手掐了他腰間軟肉,旋即趕緊垂手立直,極為誠摯的道了歉。
老爺子嗯了一聲,招呼他們一起去飯廳。
桌上早就擺滿了各色早點,中西皆有,甚至還騰騰的冒著熱氣。
老爺子也不多言,麵上依舊黑沉,自顧自坐在首位,低頭喝粥。
戴暘愣了一瞬,心裏暗暗搖頭,牽著豐樺坐在自己身旁,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三個人便在一片沉默詭異的氛圍中吃完了早飯。
豐樺略帶憂色的看了看這對別扭父子,心間歎息,一個兩個都拿自尊當飯吃,這爺倆就不能好好的正常相處麼。
“你跟我上來。”正在收拾碗筷的戴暘聞聲一滯,老爺子話音剛落便轉身踏步離去,直奔二樓書房。
給了豐樺一記我去去就來的口型,也隨後上了樓。
戴暘敲門而入,老爺子立在落地窗前,似乎是在出神。
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索性便站在他身後。
“你小時候最喜歡躲在這窗簾後麵看書,害你媽媽找好久。”老爺子驀地出聲,語氣間帶著幾分追憶輕快。
戴暘神情一窒,神色複雜的看著他的背影,不知從何時起,原本高大挺直的脊背早已蜷曲微駝,發絲銀白,身形消瘦,其實他也不過才六十歲。
“我那時回來的次數極少,每次一回來你都興奮的嚷嚷著要舉高高,還總喜歡揪人頭發。時間過得真快啊……你都這麼大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有了自己心愛的女孩,爸爸很開心,真的!豐樺是個好女孩,要好好珍惜。”逸出一聲歎息,老爺子轉過身,看著聚少離多的兒子,心中皆是滿滿的愧疚,他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缺失了孩子每個階段的成長,好在,他的孩子是優秀的。
“等會帶豐樺去你媽媽那,讓她也高興高興。”說完這句,老爺子揮了揮手,略有些疲憊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戴暘唇形微動,似是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走到門前,按住門把手的動作頓住,微微偏首:“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沒變。”
老爺子身形一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過來,良久,一絲極淺極淺的笑意氤氳麵龐,讓他立時精神煥發。
染竺,你看到了嗎?兒子他原諒我了,真的原諒了……真好,我終於可以安心去見你了。
關上房門,將身後灼灼喜悅的目光隔絕開來,戴暘深深吐出一口氣,旋即隻覺通體舒泰,兒時的他不懂,隻道父親的狠心絕情,眼睜睜讓母親犧牲在他們的麵前,長大之後,便理解也明白了他的無奈跟深沉,他當時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下達了那個命令,餘下的時光,便在對妻子的愧疚和孩子的怨念中湮沒。
豐樺靜靜站在他身側,視線投向墓碑上柔和善雅的麵容,他的母親很漂亮,是那種由內而外的知性與嫻靜,戴暘的長相其實更偏向他的母親,隻不過多了些陽剛英朗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