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從林子裏衝出來的黑衣人也開始節節敗退。
天嬌看著元朗,隻徒勞地張了張嘴,好容易把要脫口而出的問句咽回肚子裏。
她很想問個清楚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究竟是什麼原因,重要到,會讓這個自小就跟著自己,一起一直在二哥身後轉悠的少年,會在這一天這個時刻,把敵意指向皇上,把劍指向他們。
元朗的血浸透了石縫,刺眼地紮著天嬌,背脊緩慢地起伏著,艱難地呼吸。
天嬌突然像是被蟄了似的,猛地鬆開了握著劍柄的手,向後退了兩步,幾乎站不穩。
是我出的劍……所以,元朗受傷了?
一瞬間,三四個捕快已經圍上來,直挺挺拿劍指住元朗。
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畢竟他們現在所麵對的,是多年來朝夕相處的同伴。
甚至,春雨監裏,有不少人,是看著他從一個懵懂少年,就這麼逐漸成長起來的。
元朗的一招一式,無一不是經過他們的指點。
隻是沒曾想過,終有一天,他會將這一招一式還回到他們身上來。
元朗倒在地上,又突然動了動,翻了個身,已經收斂回臉上的驚詫,沉默不語,隻慘然地笑了笑。
然後用力撐起身子,一口血水啐在了皇帝腳邊。
“什麼狗屁皇帝,你和你爹都該死……”
死到臨頭還大不敬!
皇上的貼身太監已經哆嗦著站出了身子,嚇得像隻受驚嚇的兔子,咽了咽口水,一腳踹在元朗的心窩。
元朗一時沒撐住伏在地上。
那太監看元朗已經沒力氣反擊,更來了氣勢,一腳踩在元朗的手背上,一改之前畏畏縮縮的模樣,碎嘴皮子不饒人道,“狗東西,膽大包天,大逆不道行刺當今聖上,還敢口出狂言,當心撕了你的嘴!”
太監尖裏尖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元朗卻依舊淡然地笑了笑,語氣聽不出什麼波瀾,“比起我,你好像更像喪家犬吧。”
太監惱羞成怒,又在踩在元朗手背上的腳用了點力氣,踮著腳尖擰了擰,咬牙切齒說,“你!死鴨子嘴硬!”
元朗的手掌被磨在石塊上,已經翻起一塊肉,涓涓流著血,忍不住一聲悶哼,卻又把痛全全隱忍住。
“你記得嗎?”最後化成這樣語氣平淡一句。
在場人無不一頭霧水。
你?指的是誰?
“以前我提到過,沈碧兒那個案子的時候我提到過。”
那個太監又踹了元朗一腳,極度不耐煩,“皇上,您乃九五之尊,怎能聽這個人在這兒廢話!”
皇上一眼斜睨過來,輕輕擺了擺手,一抬手投足間,充滿了帝王之氣,意思清楚明白,朕,要聽下去。
那太監立馬像吞了釘子似的閉了嘴,。
“沈碧兒死後,在查沈家案子的時候,我給你提過一個說書人。我說,那個說書人在市集講過端王爺一夜滅門沈家反賊的事情,說的是先皇的英勇和包容,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說書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天嬌醒悟過來,元朗的那個“你”字,大概指的是她。
當初元朗說這件事的時候,在場的人並沒有幾個,他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倒真是沒叫她多猜疑。
“那個說書人的消失,其實並不是莫名其妙。”
“後來朝廷下令說不許百姓再談論這件事,談論者入獄三月,於是衙門官差趁此勒索百姓,那個說書人也被官差抓走了。”
元朗語氣裏竟有一絲激動,“官差說,若是不送足銀兩到衙門,那說書人就永遠別想出來,說書人本隻是個窮酸的讀書人,家裏隻有個嬌弱的妻子,哪裏有錢拿出來,官差便將他在牢裏活活毒打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