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朱大人。”

此時已是三更天,朱熹早已散去聽學生徒,酣臥已久,忽聽外麵敲門大起,急叫隨身的書郎去開門。黃藥師一進門便是大喊:

“浙東巨盜前來拜謁元晦先生!”聲震屋瓦。

朱熹已年近七旬,老瘦羸弱,已是暮年,驚呆半晌,匆忙間來不及穿上衣服,就見一個青衣書生領著個孩子走進來了,心下一呆,囁嚅道:“浙東大盜?……”

第二十三章

黃藥師服侍朱熹穿好衣服,頗為恭謹,繼而將朱熹讓到外廳上坐,坐在燭光中朗誦起朱熹的詩文來。朱熹十分納罕,這大盜到底來做什麼呢?搶劫殺人?可眼前這二人似乎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不是搶劫殺人,又如何自稱大盜深夜負劍入宅?心中不免惴惴。忽然耳聽來人能誦自己詩文,心下竟然有些驚喜,試問道:“看先生是知書達理之人,讀書定是不少。”話外之意,為何為盜?

黃藥師道:“晚輩七歲上隨父飽讀醫術,對於曾祖留下很多星雲圖書,我也極是愛看,須知這天人本是合一,後來晚輩所讀周易八卦、河洛神算等書發覺,其中深意與曾祖星雲圖一脈相承,因而隻看一遍,即融會貫通。到十五歲上,晚輩便對儒家典籍失去了興趣。年紀再長,可謂文才算術、醫術星相、奇門五行俱臻佳妙。今夤夜造訪,實乃仰慕先生久已,才不惜千金至此,一來聽先生講學,二來盼先生出其囊橐,以償我願。”

朱熹見這少年好大口氣,自然不信,隨口從典籍中抽出幾句讓黃藥師解釋,黃藥師都能對答如流,直切要旨,精妙處令朱熹不住點頭折服,又敬又懼。二人又對釋《論語》中君子喻義,小人喻利一章,黃藥師說得更是淋漓透澈,朱熹深感佩服,歎為名論。

朱熹自己對無極太極的論解,始終齟齬,辯論不置,拿出與黃藥師對論,被黃藥師一點撥,方始覺雲開日出。

二人夤夜談論詩文韜略,一派名士相遇,知音互賞的氣氛。

黃藥師又索酒與其對飲,從牆上摘下一管玉簫,豎簫在口,為朱熹吹奏了一曲《金甌缺》。命陸阡在一旁舞劍。

夜闌人靜,最怕這蕭聲。笛音激越清響,這簫聲卻是嗚咽悲涼,一曲《金甌缺》如泣如訴。一旁陸阡果然得過江南四公子傳授劍道,一柄寶劍龍飛鳳舞,煞是好看。朱熹無心看劍,聽那簫聲不禁想起國運身世,感極傷懷|Qī|shu|ωang|,悲從中來,一抹老淚歎道:“先生可知我緣何一人居住在此?”

黃藥師道:“慶元黨禁,晚輩有所耳聞。象先生這樣有才學的人,俱進入偽學名單,任官者罷黜,無官的不能錄用,上下共有五十九人。”

朱熹慘然一笑,今日當真遇到知音良朋,道:“當今聖上不察,那日我借講經之際,勸聖上不可亂用手詔內批,進退宰相、改任台諫官員這樣的大事不經三省直接由宮中發出內批,必將造成專斷獨行,朝廷內外都以為皇帝左右有人竊權,長此下去,必求治得亂!誰知聖上不以為意,順手將我的上書交給倚重的大臣韓侂胄,道我迂闊不能重用,罷了我的侍講之職。我隱居於此不久,又聞自己上了黨禁名單,咳,老朽病篤,想來報國無門了!”說著竟然抽噎起來。

“晦翁先生不能動人主歡心,安能留侍經筵?哈哈,卻是歸隱最好,先生大可不必難過。如今這天下獨朱夫子敢與諸生講學不休,足見先生卓然於世,追求真理。先生在此著書立說,澤披後人,功不可量。且飲此杯,讓晚生一觀先生藏書如何?”二人碰了杯酒,上樓觀看藏書。這朱熹學識淵博,對經學、史學、文學、樂律乃至自然科學都有所研究,家中藏書實是不少。自己著就的便有《周易本義》、《著卦考誤》、《太極圖通書》、《西銘解》、《四書章句集注》、《詩集傳》、《楚辭集注》等等,無不原原本本,殫見洽聞。其主張無外是“存天理、滅人欲”,無妄無動。直至其死後百餘年後,他的主張及早些時候程張理學才得以流傳開來。黃藥師見到有絕佳藏書,便據為己有,轉眼就讓陸阡包好兩大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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