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宋書愚每隔幾分鍾問她要不要休息,問得何心眉煩躁。誰不想休息?可她怕一停下來就邁不動酸脹的雙腿了。
山路越來越陡,幾次不小心踩著石子,腳下一滑,她就以為這次完了完了,仰翻下去了,屍骨無存了,眼睛一閉打算和爸媽說再見的,結果他遞過手來一把牽住她。
“要不要停下來?”
“鬆鼠魚,你閉嘴。”她撐著自己膝蓋對他翻白眼,“還有多久?”
“快了。”
她閉上眼,這家夥說了多少個快了?記不清楚,可她算算時間,足足走了四個多小時。“你說那小孩,每天來回六個小時,他真能三個小時爬上山?”
“他跟鹿似的,你沒見過。”
心眉狂飆汗:回家就奮發向上開始鍛煉!
咬咬牙往前邁了幾步,宋書愚回來拖她的手。她想甩開,他堅持不放。
“我手心全是汗。”
“那又怎樣?”
“……”
“快十二點了餓不餓?”他問。
“還好,你餓了?”
“唔。”他不說餓,估計這個好勝的家夥永遠不肯停下來。
“那找個陰涼的地方坐坐。”
“鬆鼠魚,我有點困。”她頭枕著他大腿犯迷糊。
他幫她抹去嘴角的雞蛋黃,手上拿起她的遮陽帽繼續幫她扇風,“困就睡一會,我等會叫你。”
“可再拖就晚了,不是我的話估計你早上去了,我怕晚上我們趕不及回去。我才不要黑燈瞎火的在這個林子裏摸索,剛才過去的時候有個吊死鬼差點掛在我脖子上。”
宋書愚微笑,突然發現晚上就在山上過夜是個好主意。“夠時間,你放心睡。”他手上繼續撥著說。
“半個小時,你負責叫醒我。”
“鬆鼠魚,我就知道你十三不靠的,叫你負責喊我起來,你倒好,和我比著睡。”陽光在林子裏的枝葉間忽隱忽現,小風涼涼的,她一口氣睡醒,發現竟然已經是下午,而那個嘴巴上諾諾答應夠時間的家夥象小雞啄米一樣也在打瞌睡。
“有你說話的這功夫,早上去了。”
她跺跺腳,比著對方背影豎了豎中指。
“手給我。”
她不理。
“眼睛瞅著腳下,別踩著過路的蛇。”
她哇哇叫,撲過去摟住他一條胳膊:“在哪,你看見了?”
他隻是笑。
風裏有泥土的味道。
垂頭喪氣的何心眉已經根本不去想時間這個問題了,踉踉蹌蹌地被宋書愚一路拖行,她隻剩喘氣的力氣。
“豬,就快到了。”
她對豬這個詞毫無反應,迷迷瞪瞪抬起頭,隻看見藍色的天。
又被宋書愚拖著往上走了十多分鍾,眼前豁然開朗。“到了?”心眉突然間爆發,歡呼一聲衝上去,聲音戛然而止,她呼呼地抽冷氣:“好漂亮。”
山坳裏緊緊密密的十多座黑漆漆的吊腳樓,再遠點紅色的土壤間是一條條綠油油的梯田,放眼望去,層層白霧蒸騰。
宋書愚拍拍她:“下山。”
村子不大,宋書愚說有辦法的都往山下搬。寨子裏空蕩蕩的,大人多還在地裏,隻看見幾個老人小孩和狗。
去的那戶也是一樣,連院門也沒鎖。老宋進去找男主人,心眉站在正中間打量,廊簷上掛著幹玉米幹辣椒,中間還有個巨大的石磨,石磨後的土牆邊堆了幾大束柴火。隱約還能聞到豬圈裏的臭味。
正看著,身後院門裏回來的似乎是女主人,背上背著個兩三歲的女娃娃,見著她也是一愣,接著嘰裏呱啦地開始說話。
心眉正提心吊膽猜測會不會被人趕出去,宋書愚出來,那女人黝黑的臉上突然團起笑,說話聲音更加快了。
宋書愚解釋說小山媽是苗人,背上的娃娃是小山妹妹,小山一會就回來。接著那女人又呱啦呱啦說了幾句,往裏麵去了。
“叫我們坐,她去燒飯。”
心眉一臉景仰,“老宋,你還會聽苗語?”
“完全不懂,我猜的。”
小山的爸爸兩年前在附近鄉的打石場做工被一塊大石頭砸壞了腿,賠償的錢花完了,小山媽還大著肚子,隻能找了一輛板車把他從醫院拉回家。男人回家了,小山媽也早產了,所以小姑娘身子孱弱,更顯得一雙從母親那裏繼承的大眼睛黑漆漆地,靈動聰慧。
小姑娘膽小,含著大拇指躲在石磨後,褲子明顯的大幾碼,鬆鬆的、腰上紮著褲腳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