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學位回國,還是決定在S大做事,其實國內物理界R大研究所才是聖殿,但林鬱是這麼跟林爸爸說的:“北京有壞人。”

林爸爸皺起眉頭:“什麼壞人?”

“捅了程曦一刀的壞人。”林鬱認真跟他解釋:“而且我覺得我應該沒有能力給理論物理的發展做出劃時代的貢獻,隻能在現有的基礎上添磚加瓦,所以沒必要去R大。和家人相處也很重要。”

林爸爸雖然平時總站在化學研究者立場上和林鬱一爭短長,但是對自家兒子還是很支持的,當即拍得桌子上茶杯一震:“什麼沒必要去,林森都能去,你為什麼不去,你比他聰明多了!你這是墮落。”

“我沒有林森聰明的。”林鬱很自卑地告訴他:“他比我專注,發散思維和空間想象力都比我好……”

“好個屁!”林爸爸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看見林媽媽在一旁一副“我聽不懂我在神遊”的樣子,十分不開心:“當初就是你不肯讓他去上少年班,現在好了!連R大都不肯去!以後林子源要笑死我了!”

林媽媽不為所動,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不許欺負我兒子,你自己進了R大研究所嗎?林子源拿□□津貼你為什麼不拿。一家人活著開心就得了,比什麼?”

林爸爸被罵得灰頭土臉,摸了摸鼻子,裝作沒聽見,端起茶來喝。等林媽媽去廚房了之後,又從正在收拾書的林鬱身邊“路過”,低聲利誘他:“你要是能拿到R大研究所的邀請,我就帶你去我實驗室看我做的輻射躍遷課題。”

林鬱從小就很聽話,還是很好騙:“隻要拿到就行了嗎?”

林爸爸神色凝重地點頭。

“這樣我就可以跟林子源說你是不想去R大研究所了。”林爸爸趁林媽媽不在給林鬱宣揚自己理論:“這是身為學術工作者的尊嚴,你媽媽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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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鬱背著一個巨大的包,慢慢地沿著草坪往裏麵走。

他是有點遲鈍的,看見玄關有鞋子還沒反應過來,進門之後,才看見程曦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翻一本財經雜誌。程曦經常飛來飛去,所以他看見程曦也不驚訝。

“回來了?”程曦抬起頭來,看見林鬱臉上表情,朝他招了招手。

林鬱走過去,程曦幫他把背包取下來,看他似乎有點沮喪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頭。

“怎麼不開心?”

“我媽媽說白小胥來找過我。”林鬱一臉苦大仇深:“他說我出國很久,很想我,問我畢業沒有。他說幫派裏的人也經常問起我,還有你。”

“所以呢?”程曦耐心地等他說完。

“我覺得情緒很低落。”林鬱皺著眉頭:“從理論上來說,人完全成年,工作之後,就不能像大學時期一樣和朋友交往那麼密切了。但我還是覺得很孤獨……”

程曦無奈地歎了口氣。

林鬱這個人,在個人的情感上,無論是友情,還是對生活的感悟,都是有些遲鈍的,而這個社會無法影響他,所以他要到經曆了才知道,成長,就意味著失去。年輕時候的朋友,大學時的室友,遊戲裏的幫派成員,曾經一起下副本的那些生活玩家,還有那個,總是在床上練著奇怪姿勢瑜伽的、雖然很嫌棄還是會給他帶飯的白小胥,以後都不會總是陪在他身邊,大家都成年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人長大之後,更重要的是伴侶,是家庭,以後還會有子女。所以成年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防備越來越重,越來越成熟,越來越現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最終丟失了那個年少時的自己。

而程曦不準備教會林鬱這些。

“如果感到孤獨,就應該多聯係,這樣就不會感覺孤獨了。”程曦想了一下自己行程表:“這個周末,邀請白小胥來吃飯吧,剛好阿梵也在國內。”

“那遊戲裏的朋友呢。”林鬱問他:“我最近在寫論文,如果把吃飯的時間壓縮一下,每天就可以玩一個小時遊戲。”

程曦搖了搖頭。

“幫派裏的人都換了一茬了,大家都已經散了。”沒人懂曾經身為逐鹿幫主的程曦,說出這句話來,是怎樣的心情,但他的神色卻始終平靜,甚至為了安慰林鬱,帶著點微笑:“但是秦陸他們都在的,而且天之涯大會就要開了,聯係一下卡王他們,周末一起過來玩。”

三年前天之涯改版,就漸漸走掉了一批人。

再後來,程曦忙著工作,林鬱要做課題,寫論文,拿學位,漸漸也上得少了。

宛然一笑去ChinaJoy做了showgirl,畢竟逐鹿元老,程曦允許她代表逐鹿進入天之涯遊戲的展台,也算小紅了一把。在那之後,她開始接這之類的工作,漸漸就離開了逐鹿。青檸果拿到了冠軍手辦,理想實現,於是履行和爸媽的約定,開始專心學習。阿塔瑪之戟工作變動,流夕七月談了戀愛,PP和藥藥藥上了高三。

曾經如日中天的逐鹿,那些元老,耀眼的名字,一起下過屠龍副本,爬過天都峰,在自家的“逐鹿城”前合照過的人,都漸漸散了。

讓人驚訝的是,留到最後的,竟然是最意想不到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