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

林媽媽喝了半杯青梅酒,看了一眼南仲遠:“聽說你喜歡建窯天目盞?”

南大店主頓時不好意思了。

“研究過一點點。”南仲遠倒是謙虛得很。

“我家裏倒是收了幾個建盞,送個給你好了。”林媽媽爽快得很。

南仲遠瞬間震驚了。

“可是……可是我用茶碗吃麵……”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媽媽。

“你還把秘色瓷放在火上烤呢。”林媽媽毫不客氣地吐槽:“沒關係,你是真心喜歡就好。我送你一個。你會愛惜的吧?”

“我……我一定不拿它吃麵。”南仲遠已經感動得語無倫次了。

“小事。”沈白鴻豪爽地一揮手,似乎想到什麼,又皺起眉頭:“我聽小魚說你那個麵很好吃,是怎麼做的。”

白小胥和林鬱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隻有南仲遠還後知後覺,非但如此,整個人還因為“偶像終於有用到我的地方了”而開心得不行。

“哦,那個麵是這樣做的……”

沉浸在感動之中的南仲遠,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現在正在教的這個“偶像”,做的東西,是足夠把他的菜全部變得麵目全非的廚藝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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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鴻性格很爽快,和林爸爸這種一層層讀上去的學院派完全不同,她當初進這一行,完全是興趣,上學時偏科就偏得厲害,數學及格都難,文史卻精通,過目不忘,每天放學之後就往花鳥市場鑽,去尋摸古董。當年時局和現在全然不同,沒有信息爆炸,沒有網絡,玩古董的跟戲劇票友一樣,都是私底下一小撮人一小撮人地玩,連地點都跟打遊擊一樣,不知道哪天在哪個人家裏又聚了一場。她一個女大學生,也鑽在裏麵,聽那些老頭吹牛侃價,也看多了他們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個包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寶貝古董,見了不少深藏的好東西。

後來自己眼力好了,還和人結伴去鄉下收東西,那時候人口流動不像現在這樣大,不通車的窮鄉僻壤她都去過,看中人家堂屋裏的油膩膩的飯桌,隻伸手一搭,心裏就笑了。搬回來洗洗刷刷,竟然是一件紫檀木的八仙桌。也用S城幾塊錢一個的搪瓷臉盆換過人家家裏裝野菜湯的青花瓷碗,碗底是明朝官窯的款。

所以她想混進一個圈子,是很容易的。當初S城那些精得不行的玩古董的老頭都被她唬得團團轉,一個個要給她介紹自己兒子,何況是現在這幾個叛逆期都沒過完的小屁孩。

白小胥是早就認得的,南仲遠把她當偶像,拿了大螃蟹在火上烤,烤完就遞給她。就連秦陸這樣的人,也對她很是尊敬。

但是晏斯梵一直懶洋洋地坐著,沒有多說話。

沈白鴻喝著青梅酒,應南仲遠要求,給這堆圍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講當初翻山越嶺去收古董的趣事,南仲遠身為忠實粉絲,在旁邊提供圖片做參考,拿了鈞窯白瓷盞的照片給他們傳看,一堆人講得開心的時候,沈白鴻眼一抬,看見晏斯梵正側著臉,懶懶地看樓下的花園。

白小胥雖然平時在晏斯梵麵前動不動炸毛,有好東西還是第一個想到他,遞過手機給他看:“看這個杯子!好不好看……”

晏斯梵略掃了一眼,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抬起眼睛,恰對上沈白鴻的目光。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隻不過一個道行深些,一個年紀輕點。沈白鴻平時看起來爽快豁達,其實一顆七竅琉璃心,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她都清清楚楚。晏斯梵這種人,她一眼就看出是什麼類型。

但白小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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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大家收拾東西轉戰到樓下,人都走了,沈白鴻裹著披肩,看到晏斯梵靠在天台邊緣吸煙,走了過去。

晏斯梵雖然背對著她,感覺卻敏銳,也給程曦麵子,叫了一聲:“林伯母。”

“你是晏斯梵?我常聽小白說起你。”沈白鴻語氣不緩不慢,從容得很。

晏斯梵笑了一聲。

“他一定跟你告了不少我的狀。”

沈白鴻看了他一眼。

青年的臉沉在黑暗裏,被月光照出來優美輪廓,嘴角帶著點輕巧的笑意,似乎在嘲笑這個世界。

他這樣的人,早年,她是見過的。論外貌論出身論心機無一不好,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活得,自然也很天之驕子。

“小白這個孩子,我和他父母有私交,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他這孩子看起來聰明,咋咋忽忽,其實骨子善良得很,比小鬱還單純。”沈白鴻裹著披肩,慢悠悠地說:“你逗他可以,不要玩他。”

晏斯梵向來是慵懶散漫,他天生有這種影響別人的氣場,能這樣一針見血的人不多,不過畢竟沈白鴻道行高深。

他勾著唇角笑了起來。

“我身邊的人多得很,何必玩他。”

“但願你說話算數。”沈白鴻看著正在草坪上蹲在林爸爸身邊給他遞東西修花園燈儼然忠心小馬仔的白小胥,忽然笑了一笑:“遇上他,也算你的運氣。”

晏斯梵隻是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不信。”沈白鴻看著他:“我看得出來你很聰明,我年輕的時候也聰明。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我不懂的,沒有我學不會的,所以事事聰明,高高在上,覺得什麼東西都在我掌控之中。但到我了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真正聰明的人,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聰明的。對有些人,是該聰明。但是,對有些人,你該糊塗一點,以誠相待,在他們麵前耍聰明,太下作,也太糟蹋了。”